方才说话之人乃是陆君陈的师叔,苏门山日月道人的师弟,道号闻月,性子素来直来直去,见竟有小辈上前顶撞,自是不满。
“哪来的小子出言不逊!便是起于流言,此事也绝非空穴来风,有传闻说她与魔尊重黎亦有瓜葛,身为仙门弟子,如此不知检点,将天虞山的颜面置于何地?将她师父的清誉置于何地?!今日诸多仙长在此,轮的上你这个小子在此大放厥词!”
闻月道人平日在门中便极为厌恶目无尊长之辈,若在他门下,怕是当场一巴掌将人打得跪地不起,眼下倒算是客气的了。
到底是有数百年道行的修士,隔着数步之遥,言寒轻便感到一阵迫人的气势,几乎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想要反驳,却发现声音都堵在了嗓子眼儿,竟连说话都着实艰难。
修行之间,哪怕差了一个位阶,都是天壤之别,越是往上,越是深不可测。
他今年才过开光,着实不足以与之抗衡。
但要让他退开,他是绝对不愿的。
近来在山门上下流传的那些闲言碎语,他听几句就一阵火上心头,若不是孟逢君告诫他此时招惹是非,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他早忍不住将那些家伙揪过来狠狠打一顿了!
接二连三有弟子失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分明都是冲着她来的,今日又纠集了各门各派的人聚于上清阁,目的简直昭然若揭。
掌门能保云渺渺一次,还能次次都保得住吗?
真被关押起来,天晓得会受到怎样的审讯!
他咬紧了牙关,任那闻月道人如何怒视,他就是抵死不退一步,将云渺渺护在身后。
云渺渺倒是不曾想到这时候他会站在她这边,自是心存感念的,但看这四下纷纷投来的眼神,有狐疑,有鄙薄,有讶异,也有无奈。
谁能信呢,一个才开光的弟子,居然为了个极有可能私通魔族的女子,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前辈杠上了。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言寒轻……”云渺渺暗暗扯了扯他,“快回长琴长老身边去,别胡来。”
他肯信她,她不胜感激,但将他扯进这趟浑水中,却不是她乐见的。
言寒轻收紧了拳,仍旧不动分毫:“难道真要让这些人把你关起来吗?掌门能不能救你我不晓得,你自己也争一争啊!当初拿着匕首要割我舌头的胆量去哪里了?”
云渺渺一僵。
争……吗?
她环顾四周,诸多猜忌的目光,几乎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在场的人,怕是没几个会信她说的话吧。
一只手忽然按在了言寒轻肩上,霎时驱散了所有的压迫感,与平日无异。
云渺渺诧异地望着眼前一截荼白色的衣袖,再抬头,正撞上那双凤眸,沉在眼底的,是一片漆夜般的黑。
她不由得心头一咯噔,下意识地先松开了言寒轻的衣袖。
“去你师父那。”重黎平静地望着言寒轻,乍一看与平日的长潋并无分别,但似乎又多了一份凌厉。
仿佛他站在这,便无需任何人多加置喙。
被他这么注视着,言寒轻没来由地脊梁骨一阵发麻,回过神来,已经朝旁边退了一步。
云渺渺冲他使了个眼色:“去吧,我不妨事的。”
闻言,他只得心怀不甘地回到长琴身旁。
“臭小子,哪来的胆啊!……”孟逢君压低了声音,反手敲了他一记,“闻月道人的脾气最是难料,方才若是动起手来,你连一招都接不下!”
言寒轻吃痛地捂着脑袋:“师姐你下手轻点儿!我没被闻月道人打死,要被你打死了!……”
“还敢还嘴!”她作势扬起手,他这会儿倒是灵敏,眨眼就躲到另一边去了。
长琴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实些。”
闻言,孟逢君僵了僵,收起了拳,朝他瞪了一眼:“臭小子,回头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