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的后山,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山谷中,与他上回来此地时相比,眼下可要凉快多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回到这来,只是隐隐觉得这座山,这山谷,与那妖邪,说不定有着某种联系。
亦或是,与他有什么联系。
他穿过山道,踏过干涸的山涧。
果然,这儿的路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他是来过这儿的,且应当不止一回,便是已经面目全非,他眼下所走过的每一步,都像是早就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他又听到了那些嘈杂的哀鸣,雾气中,像是龙嗥。
有哭声,有哀求声,也有怒不可遏的咒骂,封印被破后,这些声音听得更为清楚了。
他莫名觉得心烦意乱,这些声音在他耳边盘旋,几乎要扎入他脑子里去,似乎要将这滔天的恨意埋入他心中。
肺腑又开始痛了,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鞭子,一下接一下地抽打着他的脊梁,痛得他步子都踉跄起来,思绪昏昏沉沉,他不得不扶着一旁的石头暂且缓上一缓。
他隐约能感觉到哪里出了错,但缺失的记忆,却如同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他焦躁地捂着心口,那儿闷得厉害,恍惚间,他好像又变回了幼时模样,忽明忽暗的眼前,染上了血色。
有个人一身白衣,如九天之月,不染纤尘,她手握紫剑,一步步走到他眼前,将一枚翠色的石头递到他眼前。
清清冷冷的声音,像是寒霜,那手却是暖的。
她说——
这枚瑶碧石,当做信物,你唤我一声师父,我就带你走。
那声音仿佛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熊熊野火间,只有她,肯握住他的手。
重黎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回过神来,眼前浓雾浑浊,不见天日,低下头,一切如常。
他褪去了凡人装扮,暗藏多日的金色月纹从漆夜般的眼底渐渐浮现出来,眉宇间的戾气也锐利几分,凭着深厚的法力将这股疼痛强压了下去。
雾中传来野兽的嗥叫,隐隐可见一巨大头颅在一片朦胧中高高昂起,黄澄澄的眼,鬼火一般晃动着,大如铜铃。
那是什么,不言而喻。
除了锁天塔的相柳,如此巨兽,印象中他也是头一回见。
只是透过这片水汽浓雾感受到的邪气,并没有他料想中那般可怖,或者说,还没有到望而生畏的时候。
便是“四凶”,要想冲破上古四灵布下的封印,也要耗费不少法力,听闻梼杌被封印时已受重伤,这会儿多半还没缓过来。
这四周倒是暗藏着不少杂乱的妖邪之气,这令丘山不知已经引来多少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