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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救与不救(2 / 2)

听到师冥的许诺,不仅飞鱼堂上下都是喜形于色,就是其他水寇也都是欣羡无比,以师冥的权势,一旦得到他的荫庇,那么江水上下就可以纵横往来,再无敌手,许多水寇中的高手眼睛都已经红了,各自后悔没有主动请战,毕竟幽冀的报复再可怕也是很遥远的事情,而他们终究是要在越国公的势力范围里面讨生活的。

阎铎对师冥的许诺却只是淡淡一晒,眯缝着双眼,抬头望天,刺眼的阳光一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只是却比不上他的心痛,伸手握紧了弯刀刀柄,喝令麾下的亲信水贼驾舟驶向浮台,唯有鲜血才能让他消洱心中的怨恨。

林志恒昨夜杀死那个年轻水寇,在他身上得到一筒“梨花针”和一囊美酒,但他毕竟年轻,却未想到一个寻常水寇怎会有这样贵重的暗器和如此精致的酒囊,只因那个水寇并非常人,虽然无人知晓,但是他却是阎铎的儿子。

阎铎少年之时就已经是乡中无赖,仗着一身强横的外家功夫称霸乡里,因为得罪了强梁才被迫背井离乡,那时他已经娶了妻子婚还不及三月。离开家乡之后,阎铎有幸拜入异人门墙,等他学成武功回乡报仇的时候,却觉家乡已经被乱军屠戮,生人百不余一,父母妻子都已经亡故从九死一生的族人口中得知自己有个离家之后才出生的儿子,只是不幸在战火中失散了。当时大陈尚未立国,天下混战连连,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离散在外,多半是有死无生,无奈之下,阎铎最后只能洒泪而别,从此再也没有回去那个伤心之地。

之后二十余年,阎铎改了名字,在江水之上为寇,从走单帮到有了自己的势力,最后依附飞鱼堂,随师兄创出了一片基业,这一路几乎是用鲜血和白骨铺成的,他杀人如麻,再加上生性阴狠,贪财好色,仇人遍地,若非有飞鱼堂作为后盾,只怕早就被人杀了。他深知这一点,所以费心竭力,替飞鱼堂出尽死力,虽然他练武较晚,武功难以大成,但是因为心机狠毒,阴险狡诈,往往能够立下别人难以想象的功劳。凭着这些功劳和飞鱼堂主朱舜的同门关系,最后稳稳占据了三堂主的宝座,手掌实权,睥睨江水。他也知道结仇甚多,索性不肯娶妻生子,免得日后受到牵累,所以在他无意中觉新近入伙的一个青年像极了自己结妻子,并且身上带着自己当年留给妻子的信物的时候,心中的惶恐胜过了欢喜。他知道自己名声极坏,不愿牵累了儿子,反复思量之下,并没有父子相认,只是暗中照顾栽培。父子天性,虽然阎铎就是在飞鱼堂之中也是名声极坏,但是那青年还是极为感激阎铎的宠信,甚至为了立功主动要求监视幽冀一行的动静,结果却死在了林志恒的剑下。

阎铎虽然人品并无可取之处,但是父子天性却是终究不能泯灭的,为了这个儿子,他明知道这一次东阳侯号召会盟,里面还有整合水道势力的深意,还是支持朱舜参与会盟,为了儿子将来能够走上正途,即使明知道一旦飞鱼堂被招安之后,像自己这种民怨沸腾的恶人多半会成为唐家收买人心的牺牲品,他也不曾暗中阻挠唐家的渗透举动。可是所有的希望都在昨夜成了泡影,原本希望儿子多立些功劳,将来能够得到唐家的重视,结果却是看到了儿子冰冷的尸体。

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在了幽冀来人的手他便立下了不死无休的血誓。如今林志恒重伤暂退,凭着他的判断,多半是不能活了,就是现在不死,也逃不过之后的厮杀,但是只是如此还不能平息阎铎心中的怨恨,所以才会迁怒即将出战的两个少年,他之所以主动挑战,就是想亲手杀了和林志恒身份相等的两个少年,不仅可以快意恩仇,还可以进一步打击西门凛。能够看着幽冀一行的败亡,已经是他心中唯一的愿望了。

看着缓缓走上浮台的阎铎,西门凛眉头深锁,虽然对于六大寇的头面人物,他几乎是了若指掌,自然清楚这个阎铎武功其实不算出众,胜负不过在伯仲之间,可是为什么看到那一贯沉溺色与权力的矮胖子脸上淡漠的神情的时候,自己心中竟会生出无比的寒意呢?

船舱之内,杨宁并未留心战局已经再起,一边缓缓走向自己居住的船舱,一边微微蹙眉,想着应该如何救治林志恒。其实杨宁传授给他的心法,并非无情邪剑的真正心法,并没有那种难以控制的害处,如果林志恒正常施展剑法,绝不会弄到如今这种地步,只是这少年竟然凭着一腔热血,毫不顾虑自身的极限,强行将丹田真气全部激,无形中暗合了激人体潜力的秘法,再加上和敌人拼个两败俱伤,真元消耗殆尽耗尽,才落到如此下场。别说他修炼的武功其实也沾了一个邪字,就是他原本修炼的是世间最平和中正的内功心法,以他这等横冲直撞的运气法子,只怕也会落得一个走火入魔的下场。林志恒内伤虽然严重,但是武道宗本是邪派武功之宗,自然有无数医治这等伤势的法子,只是缓不济急,既无岐黄名手相助,又无灵丹妙药相辅,这些法子现在多半都不能用,唯一能够救治林志恒的法子就是以本身真元替他疗伤,只是这样一来对自身不免十分伤损,所以杨宁直到此刻仍是犹豫不决。难以决定究竟是先压制住林志恒的伤势,日后再设法调治,还是不惜真元,替这少年疗伤。

心思千回百转,不知不觉间,杨宁已经走到自己居住多日的房间门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目光无意一扫,瞧见桌子上面多了一本精心装订好的小册子,不由心中一动,上前伸手拿起,只见素白的封面上写着端凝厚重的三个大字——山海经,杨宁细细品味这陌生的笔迹,只觉藏锋内敛,笔划勾挑透着隐隐的峥嵘,翻开封面,扉页上面书写着西门凛曾经为自己讲解过的那五律,墨迹犹新。

“夸父诞宏志,乃与日竞志。俱至虞渊下,似若无胜负。神力既殊妙,倾河焉足有!馀迹寄邓林,功竟在身後。”杨宁轻轻吟诵一遍,再翻下去,下面已经是熟悉至极的字迹,这正是昨日他一时兴起,亲手抄录的山海经,不知什么时候,西门凛竟然替他装订成册,轻轻翻动书页,不知不觉间,双目已经有些湿热,连忙伸手拭去,不肯让泪花滴落,冰冷无情的心灵却仿佛浸在一溪清泉里面,无限的畅美感受洋溢在肺腑之杨宁缓缓放下书册,原本淡漠冰冷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丝暖意。

这时候,那叫做秦珏的少年已经抱着林志恒走了进来,眼中满是期望和忧虑,这一路走来,他几乎能够感觉到林志恒的生命缓缓流逝,望着林志恒越来越憔悴苍白的神色,他几乎都不相信西门凛说过林志恒的性命已经无碍的判断了,虽然眼前这位子静公子武功高强,可是他当真能够救治这样严重的伤势么?难道这年纪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少年,当真比西门统领还要厉害么?

耳中听到秦珏有些犹豫的脚步声,杨宁也不回头,淡淡道:“把他放到榻上,你到外面守着,不得我命,不许擅入。”

秦珏连忙将林志恒放到靠着门口的软榻上面,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杨宁目光落到林志恒身上,不由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不救人救到底,但是那悔意却是一闪而逝,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后悔,这也是娘亲的谆谆教导,现在还是着手救人吧,轻叹一声,将林志恒身躯扶起,缓缓一指点向林志恒的百会**,一缕冰寒的真气透顶而入,林志恒紧皱的双眉似乎放松了许多,杨宁神色凛若冰雪,继续沿着后顶、强间、脑户、风府等督脉重**接连点去,点完督脉三十处大**,又向任脉、冲脉、带脉等奇经八脉上的重**以一点去,或轻或重,或缓或疾,轻时沾体而已,重时可裂金石,缓时落如莲花,疾时快若星电,直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才将林志恒周身大**一一点过。杨宁额头渗出滴滴汗水,面色开始有些苍白,点每一处**道的时候,他都要将自身真气注入林志恒体内,自然是耗力不小。这是武道宗秘传点**手法《妙手搜魂》,可将周身**道一一打通,只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如初,但是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杨宁的疗伤过程顺利进行了。

一手按在林志恒背心,杨宁盘膝坐在林志恒身后,缓缓将真元渡入林志恒体内,只是他心中仍有顾忌,他是绝对不肯将安危托于人手的,所以仍然留下部分内力和心神防范未然,只用了大半心力替林志恒疗伤,幸好昨日他传授林志恒武功的时候,将他的内功心法摸得通透,所以进展倒是极为顺利。不过片刻,就已经疏通了大半经脉。

杨宁使用的疗伤心法乃是只有武道宗嫡传弟子才能习练的秘传心法——《日月同寿》,这种心法是用自身真元替伤者修复经脉,练武之人都知道,真气消耗殆尽,不过是休息一两日就可恢复,但是真元的损耗,就是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恢复,所以这种疗伤心法很少有人使用,武道宗历代弟子,许多人一生也未必用过一次,可是这次杨宁却是用在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少年身上,也是这种心法创成之后的异数了。一来杨宁不耐烦用细水长流的方式慢慢替林志恒调理经脉,二来他也知道对决之后必定还有恶战,若是需要逃命,这少年奔波之中伤势必定加重,不如先解除了这隐患才好,免得将来无法救治,最关键的原因,却是杨宁自负天资,纵然损耗些真元,也不用多少时间就可恢复如初。他终究是年轻气盛,只为了当做亲人的西门凛的请求,就不惜牺牲救治林志恒,若是大了几岁年纪,多经历些世事,只怕就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了。

虽然明知道外面双方正在对决,不知何时就会开始混战,但是杨宁一旦凝神静气,就再也没有一丝杂念,虽然进展极快,但是他不仅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放慢了度,只是将苦心修炼得来的真元丝丝缕缕送入林志恒的体内,引导林志恒散入周身经脉的紊乱真气回归丹田气海,循经缓行,固本培元,绝不肯冒进,免得伤了林志恒已经十分脆弱的经脉,损了根基。武道宗秘传的心法自然是神妙无比,随着杨宁的真气流注贯通了林志恒的周身经脉,林志恒苍白的容颜上多了一抹血色,肌肤也渐渐出现了润泽的光芒,不再是方才憔悴枯涩的模样。

可是杨宁不仅没有放宽心思,反而不禁皱起眉来,他能够感觉到林志恒的经脉里面渐渐多了一种阻力,那些被他相助收归经脉的真气激荡冲突,竟是有再度溃散的迹象,可见林志恒这一次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乔长辕那一剑蕴藏的真气粉碎了林志恒的护身真气,而之后林志恒奋起余勇的一击是雪上加霜。心中暗叹一声,他的性子本就是遇强愈强,故而杨宁不仅没有放弃的念头,反而生出定要救治林志恒的决心,他既然已经决定出手,那么就绝不能半途而废。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只留了一缕真气护着心脉,杨宁另一手按在了林志恒的命门**上,将全部真元都注入林志恒体内,几乎是转瞬之间,杨宁的面色已经苍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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