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堃仪放下杯子,走出了凉亭,从地上拣起一粒石子,一抖手已远远的掷出,跃起数点小水漂后,在湖面激起阵阵涟漪。公孙钤起身出亭,走到仲堃仪侧方,眺望着远方的水天相接处。
仲堃仪做了个深呼吸,转头看着公孙钤,目光里不掩兴奋的神色,他道:“当今天下,乍看风平浪静,可是,只需少少外力,便能打破这种欲盖弥彰的平衡。与其等着哪天别人来动手,还不如我自己先动。”
“而今四国之中,论府库丰盈当数天权,论国力强盛当数天玑。天权自执明上位以来,几乎可说是闭关锁国,鲜于他国往来。”公孙钤缓缓而言,几句话便将各国的现状点了个明白,他顿了顿,才对仲堃仪继续道:“而天玑则不同,横梗于你我两国之中,所幸蹇宾与国师貌合神离,给了我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公孙兄所言甚是,各国都看不上商人,天玑尤是,然而,普通百姓的衣食住行,无一不与商人息息相关,因此,以通商之名,渗入天玑,等到蹇宾想要有所行动之时,才有制衡于他的东西。”仲堃仪接过了公孙钤的话,有些急切的说着,仿佛想将心内所想,一并都说与他知晓。
公孙钤正色,语气里却有隐隐的不放心,“仲兄是想好怎么做了吗?”
“表面上,是以通商之名,由行商去打开玉衡的旧路,”仲堃仪抬手指了指平静无波的湖面,而后,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实际,官道旁还有一条小道,是经营私盐、私铁的商贾进出天枢的通路。明路是走给蹇宾看的,就算是日后出了什么事,他要动手封路,我们便也不伤筋动骨……”
公孙钤望着无波的湖面,微微点头,道:“此事虽然可行,但实际去做了,必是危机重重,仲兄可是真的想好了?”
“我说过了,没有退路,唯有一争。”仲堃仪语调一转,透出坚定的心意。
公孙钤略垂头沉思片刻,复又抬头,直视着仲堃仪的双眸,道:“好,我便应下此事,仲兄无论有何需要,只要无损天璇的利益,我都会助兄一臂之力。”
仲堃仪面色一喜,拱手躬身,“往后我或许不能时常亲自前来,昨日那名信使,是可信之人,紧要的事,我会遣他与公孙兄通禀。”
公孙钤握住仲堃仪的双手,“你,多保重。”
天权国·向煦台
天权国·向煦台
两个小厮低着头,一路跟着莫澜走到了向煦台的水榭旁,那两名小厮有些好奇的抬眼偷瞄着水榭廊下一青一红两抹身影。
莫澜远远的冲着候在水榭旁的内侍招了招手,内侍小心翼翼的退后两步,跟着转为细碎的步子,出了水榭,小跑到莫澜跟前。
“莫县主,您这是从嘉成郡回来?”那内侍一脸欣喜的问莫澜道,下意识的偏了偏头,又看眼后面小厮手里捧着的精致锦盒,“您又给王上找来什么新鲜物件了?”
莫澜笑了笑,顺手甩了片金叶子给内侍,抬手指指水榭:“小兔崽子,快替我去跟王上通禀一声。”
“好嘞,您稍等。”内侍麻利的把金叶子揣进了自己的袖袋,一迭声的应了,急急跑回水榭里。
待内侍去通禀了,莫澜才转头又将另外一个先前被执明打发出来的内侍招到了身边。他上上下下的把人打量一番,才奇道:“怎么今日,你们一个一个都没精打采的?难不成太傅又让王上不痛快了?”
内侍却是苦着脸摇了摇头,小声回道:“太傅他们刚刚才递了奏表进来,王上和慕容大人正看着呢。不过……”他转回头去看看水榭里的人,才又凑近莫澜,跟他耳语道:“王上不痛快是因为慕容大人。”
“慕容?!”莫澜闻言一怔,寻思着,瞅着那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闹了什么别扭,便不由得惊诧追问道:“他怎么了?”
“王上把这里都给慕容大人了,”内侍抬手指了指阁楼上那块新换上不久的匾额,嘟囔道:“可是慕容大人平日见到王上,连个笑脸都没有。”
“哦……慕容,他本就冷清了点。”莫澜暗暗的松了口气,拍了一下那名内侍的头,压低了声音数落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可给我记好了,不要在王上跟前乱嚼舌根,那样王上才是真要不痛快了!”
去替莫澜通禀的内侍又一溜小跑出来,满脸堆笑道:“莫县主,王上请您进去说话。”
莫澜冲内侍们挥了挥手,转身从小厮手里接过锦盒,这才迈步朝前走去。
执明依旧是歪着身子、倚了在慕容离的旁边,一手支着下巴,只挑眉看了眼莫澜,目光便又转回到慕容离手中的奏表上。
莫澜放轻步子走到几案前,微微躬身,把手中的锦盒小心的放到几上,然后才对执明言道:“王上,微臣回来了,这一趟真是把这辈子的雨都淋遍了。不过,赈灾的事都办好了,不会耽误明年开春的农事。”见执明瞅瞅锦盒又看向自己,莫澜又语带笑意的接着说道:“此次微臣在嘉成郡,看到一种胭脂石,觉得甚是有趣,就给王上带了几块回来。”
莫澜一面说着,一面给执明递眼色。
执明略直起身,拿起那只锦盒,不以为意的转了转,才掀开盒盖,看着里面几颗拇指大小的浑圆石头,心不在焉道:“回来了就好,胭脂石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