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就是协议,你不能拥有武器。”侏儒不留情面的回绝塔西斯。
塔西斯一愣,然后将手中的锤子小心摆到侏儒的面前。
“我不需要武器,你们替我保管好了,我只是想把它送给我的儿子。”
侏儒眨了眨眼睛,语气里依然没有客气的成分。
“你怎么知道你的儿子会喜欢这种铁玩意?”
“我是他父亲。”塔西斯眼里闪耀着自豪的光芒,“菲洛从小的梦想就是要成为一名神圣的骑士,在我离开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名出色的少年骑士团成员了,我相信,我的儿子绝不会愧对自己的家名的。”塔西斯沉醉于过去的记忆里,就连脸上的皱纹也逐渐舒展开来,仿佛此刻菲洛就站在他的面前。
侏儒阿瑞斯终于伸手拿起了那把锤子,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然后他从自己小小的侏儒背包里掏出一些闪着各色光辉的粉末,均匀的洒在战锤光洁的表面上。侏儒的手指在这些粉末中摆弄着,而那些粉末的光芒也随之越来越强,几乎遮住了夕阳的光辉,就连其他人也开始注意这里散发出的奇异光线。
五彩的光芒还在增强,不同的颜色光在空气里混合,撞击,终于形成最耀眼的爆发。那眩目的光线太过于刺眼,以至于塔西斯不得不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当塔西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把闪耀着金色辉光的战锤正摆在面前,圣洁的力量在瑟银锤里涌动,让原本银白的金属泛出紫色的荧光。
“塔西斯,这把锤子我们先替你保管。”
侏儒阿瑞斯抱起这有着特殊意义的锤子,小心把它放入行李背包里。
河边遇险之后的第三天,冒险小队终于平安抵达了南海镇,可是事情的发展要比塔西斯预想的麻烦许多。许多年的战争与破坏让南海镇的居民经历了数次大的搬迁,无数人离去,无数人死亡,任何一次微小的意外都可能中断那渺茫希望。不过众神似乎并没有抛弃塔西斯,在走过了无数街口之后,他终于在码头卫兵当中找到那个身影,和塔西斯预料的一样,一位年轻的骑士站在那里,有着与他父亲年轻时一样黑发,一样英俊的面容,身后盾牌也印着那个古老家族的家纹以及盾牌使用者的名字,菲洛·乔普林。
塔西斯接过侏儒手中那个装着战锤的包裹,向着远处的码头缓慢的走了过去,可就当即将靠近那位年轻骑士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有些犹豫的回头看了看陪着自己走过漫长旅途的同伴们。两个矮人靠在一起兴奋的叫喊着,精灵站在矮人们的身后,依然默默用微笑鼓励着自己,就连侏儒阿瑞斯也跳上在拐角处的大箱子,安静着眺望着这个方向。
塔西斯再度鼓起勇气,终于迈开步伐,走向了年轻的骑士。
“菲洛。”
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凝结在那些简短的音节里,从塔西斯嘴里艰难的传了出。
那熟悉的音调让年轻的骑士猛的回过头来,当他看到眼前站立着的男人,一下子愣在那里,可仅仅数秒之后,他原本微笑的脸庞突然变得扭曲。
“恶魔,我要杀了你!”
愤怒的怒火,正从菲洛身上迸发出来,他猛地一把推倒塔西斯,这个曾经是他父亲的男人。塔西斯表情呆滞的栽倒在地上,原本紧紧抓在手中的包裹,一下子滑落在地,在冰冷的街道上滚出老远。
塔西斯没有说错,菲洛是个优秀的骑士,一转眼的功夫他已经的拔出自己的佩剑,向着面前的塔西斯挥去。
“住手!”
随着一声怒吼,飞奔而来的矮人斯盖尔猛地将菲洛撞倒在地,骑士手中的长剑也被愤怒的猎人打飞。终于,菲洛身边的卫兵们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们赶紧把两人分隔开,避免悲剧的进一步上演。被同伴紧紧扯着的骑士,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的怒吼着:“放开我,让我杀了他,这个恶魔,他亲手杀了我的母亲,让我杀了他!”
骑士的骂声,不断撞击着倒在地下的塔西斯,突然,他低沉的惨叫了一声,猛的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一头扑进人群里,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发生在码头的意外让周围的人们纷纷聚集过来,瞧个究竟。借着这混乱,冒险者们也逃离了南海镇,追着塔西斯的脚步而去。
寂静的河边,塔西斯呆立在没膝的水里,任凭着河水冲刷自己。深深的暮色已经逐渐占据整个天空,将浓墨般的色彩铺满河面。不远处的岸边,四位冒险者正注视着这个命运被摔得支离破碎的不幸者。
“原谅我,我说了谎。我并非倒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的家里。我在战斗中就染上了瘟疫,按照自从阿尔萨斯王子立下的规矩,我应该立刻被处死。可我的妻子却将我藏了起来,可怜的她希望以她的虔诚和善良能够救好我的病,而我却最终变成了食尸鬼并杀死了她。”
悲惨的陈述被塔西斯自己那痛苦的哭声打断了,那凄凉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夜空。塔西斯的哭泣持续了许久,可是即使当哭声停止以后,他仍然没有返回岸上的意思。看着这一幕,艾修莉提起那个装着锤子的包裹,走到岸边。精灵的声音,穿越空气的阻隔,轻轻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塔西斯,你不该放弃这个包裹。命运已经给了你赎罪的机会,让你重新变回了人类,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回来把,让我们再试一次。”
塔西斯痛苦的摇摇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干涸起来。
“我并没有变回人类,菲洛说得对,我仅仅是个不断吞噬鲜血与生命的恶魔,就按照约定,请让我解脱吧。”
站在河中的塔西斯,突然伸出右手,将一个发着奇异绿色荧光的小球状饰物从自己的身躯扯了出来。而那小球脱离了他的身体之后,塔西斯的躯体突然膨胀起来,原本光滑的皮肤开始萎缩,露出了颜色怪异的肌肉和骨骼,他的手指开始爆裂露出长长的黑色爪子,伴随着身体的变化,他的脸开始扭曲,邪恶的尖牙从嘴边突了出来,而深陷的眼窝里开始闪现出一种深红色的邪恶火焰。
塔西斯,已经变成一个丑恶的食尸鬼。
艾修莉警觉的退了两步,法特和斯盖尔也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只有侏儒阿瑞斯冷静的坐在那里,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到。
“欺诈宝珠,那个能让你伪装成任何种族的神器。”
水中的食尸鬼,转过身来,向着矮小的侏儒点点头,他的爪子举起那颗闪着邪恶绿光的宝珠。
“是的,我从一个亡灵术士那里偷来了这件东西,而这些天来,我一直都用它来隐藏自己的身份。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赶快动手吧。”
冒险者们彼此看了看,极其犹豫的拿起了手中的武器。既然塔西斯是亡灵,那就必须将他毁灭,更何况此刻怜悯塔西斯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的灵魂早日脱离那个躯体。可是,谁也无法在脑海里忽略这一个事实,塔西斯或许没能真的变回人类,可是这个特殊食尸鬼早已经恢复了人性。
“塔西斯,欺诈宝珠只能帮助隐藏你的躯体,它没法遮掩你真实的灵魂。安息吧,朋友。让我们来帮你。”
侏儒阿瑞斯毅然跳了起来,举起法杖,开始吟诵火球术的咒语。而塔西斯低垂下双爪,闭上了那深红的眼睛等待着解脱的来临。
刹那间,河畔树林间突然横扫起一片无声的风暴,阿瑞斯的吟诵被他自己的惨叫所打断了,冒险者都一齐痛苦的跪倒在地上,他们嘴角纷纷流出鲜血,似乎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而眼前的意外,让塔西斯迷惑的睁开了眼睛。
“真感人啊,碎骨者塔西斯。”一个骷髅亡灵术士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宽松的法袍包裹着幽绿的骨架,他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暗影火焰,邪恶的力量使得他的身体变得若隐若无,移动也毫无声息。术士无所顾忌的走过那些还在地上饱受折磨的矮人,精灵与侏儒,来到食尸鬼的面前。
“为什么急着离开这个世界呢?碎骨者塔西斯,你难道忘了你曾经多喜欢粉碎那些无辜者的骨头和生命吗?就算你喜欢这些可怜虫,那就把他们也变成亡灵好了,就象你对待曾经的妻子一样……”
术士的话语,让塔西斯痛苦嚎叫着,狂乱挥舞着他的爪子,平静河水疯狂的搅动着,泛出一股沉重的淤泥腥味。看着食尸鬼痛苦的样子,亡灵术士有些得意的用言语继续挑动着。
“没想到欺诈宝珠对你的影响竟然这么大。塔西斯,你从我这里偷走欺诈宝珠,只是让你的良心苏醒,让你饱受灵魂的折磨。把它还给我,塔西斯,这样你就可以回到天灾大军,重拾往日的那种幸福的血腥生活了”
食尸鬼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迟缓的举起了右手,欺诈宝珠就挂在他的手指间。术士满意的走了过去,抬手想要把这颗宝贵的欺诈宝珠收在手中。可是食尸鬼的手突然快速的晃动起来,尖利的黑爪穿透了术士的身体。
然而,这一切没有给术士那半透明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亡灵术士咝咝的笑了起来:“没用的,塔西斯,你那邪恶的爪子伤害不了我的,放弃无畏的挣扎吧。”
术士似乎击溃了塔西斯心底残存的抵抗,食尸鬼的态度变得顺从了许多,它把欺诈宝珠扔在了术士的脚边,然后发出令人心惊胆战嚎叫,直扑还在地上挣扎的那些冒险者们。
“终于忍不住对鲜血的饥渴了吗,还是想把他们变成你的亡灵同伴呢,塔西斯?”亡灵术士冷冷的嘲笑着,弯腰拾起那串珍贵的饰物。
散发着恶臭的食尸鬼冲向了离它最近精灵艾修莉,严重的精神创伤,让德鲁伊根本无法移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同伴将那闪着寒光的黑色利爪直伸向自己的胸膛。
“塔西斯,醒醒!”
绝望的艾修莉闭上了眼睛,等着那痛苦的来临。
预料中的惨叫没有出现,亡灵术士有些不解的回过头来。难道塔西斯一口咬掉了那个可怜精灵的脑袋吗?骷髅术士冷笑着推测着,可是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脸部骨骼的移动就彻底僵硬了。
塔西斯双爪挥舞着一件黑色的包裹,奋力向自己砸来。
没用的,塔西斯,你那邪恶的利爪不可能伤到我这受过巫妖王祝福的邪恶身体!亡灵术士在内心里冷笑着,直到那包裹因塔西斯利爪与强烈挥动散开的那一刻为止。
闪耀着金色光辉的战锤挣脱了包裹的束缚,如流星一般划过这无边的黑暗,重重的落在术士那暗影般的躯体上,圣洁的火焰立刻沿着撞击的方向将那邪恶的躯体撕裂开来。
“不!”
烧炽的痛苦,让骷髅术士不甘心的嚎叫着,他奋力举起残存的左手,向着握着战锤的发出最后反击,无声的暗影箭击中食尸鬼的腹部,巨大的魔法振动让塔西斯那亡灵躯体发出不祥的巨响,然后断落成数截。
战斗在刹那间结束了。来自天堂的火焰将术士的躯体碎片彻底化成灰烬,而那闪着金色辉光的战锤跌落在泥土里,而握把上的那双利爪也逐渐在圣洁之力的作用下划成青烟,曾经属于一个食尸鬼的残肢,散落在战锤的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逐渐从剧痛中恢复的冒险者们,终于能够站了起来,缓缓来到这悲惨的战场前。
“他救了自己,也救了我们。”
拾起了那把战锤和欺诈宝珠之后,侏儒阿瑞斯低喃着,然后将一片炼狱之火,布满了塔西斯的战死之地。
“安息吧,塔西斯。”在熊熊的火光中,牧师和德鲁伊低声吟诵着,为这位勇敢战士的灵魂求得永远得安宁。
哀伤的火焰,渐渐的熄灭了。只有那些点点的残留火星,在轻风的鼓动下,悄悄飞过了树梢,向着远处的天幕尽头,飘舞而去。
受伤的冒险者们踏着夜色返回了南海镇,在那里修养了一阵才动身返回铁炉堡。在出发之前,他们再次来到那条河边,和长眠与此的塔西斯作最后的道别。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细雨,让原本平整的河面,不断被雨滴激起层层涟漪。当一行人抵达最后一次见到塔西斯的河边时,却无法找到这位特殊同伴倒下的地点。青绿色的小草已经布满了整个大地,根本找不到任何烈火曾燃烧过的痕迹。
在寻觅数次无果之后,他们终于决定放弃了。可就在此时,天空中飘来一阵急雨,让一行人都躲进了幽深的树林。
“嘿,那是什么?”猎人斯盖尔第一个抵达树林,最先发现树林中间那缕神奇的闪光。顺着那闪光的指引,冒险者们来到一颗大树的背后。
一朵小花正隐藏在树荫下,柔弱的紫色花瓣上,一颗晶莹的雨滴正轻轻晃动着,反射着紫色的荧光,仿佛一颗无暇的紫色宝石。
在这片远离瘟疫之地的树林里,顽强着生长着一株阿尔萨斯之泪。
或许,也是塔西斯之泪。
面对着这朵神奇的小花,所有人心中默念着。
再见了,塔西斯。
那颗闪亮的紫色水滴,在花瓣上抖动了两圈,悄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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