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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幻城(1 / 2)

 中午一点,在天地街街口的人流中,我遇到了韩大绍,在耀眼的阳光下,韩大绍显得那么的普通,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身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街口抽着闷烟。如果不是预先知道,我很难将他同昨夜遇到的那个黑影联系起来。

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他一声不响的从我手中接过塑料袋,大概清点了一下东西,然后便道谢离开。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这短短几分钟里,他一直躲着我的视线,总是微微的低着头,似乎是生怕被人认出。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一刹那,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出现的小孩是谁?”

突然间,韩大绍似乎是遭到电击一般,脸色变得煞白,双手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那根只抽了一半的香烟,也掉在了地上。

“你,你……你是谁……”

韩大绍原本低沉的声音开始变调,似乎立刻又要惨叫起来。

为了避免他再次尖叫着跑掉,我一把拉住他,说道:“昨天晚上,我也在场,我也看见了。”

可韩大绍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他紧闭起双唇,一言不发,依然惊惶的看着我。

情急之中,我一把掏出昨晚刘逸天给我的那些符咒,一本正经的塞到韩大绍的手上,装出一副法师业内人士的样子。

“你不说也罢,我是专程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既然你不想开口,那就把这些东西拿去,好好贴起来,至少还能保一时平安,不过半载以后,那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或许是刘逸天让我上次扮演法师的训练起了作用,让他误以为我真是有道行的人士;或许是我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不敢继续逃避。总之,他逐渐平静下,抬起头来,对我说道:“好吧,让我们找个亮堂点的地方。”

韩大绍在街边找了个阳光最为明亮的小花坛,坐了下来,然后又点上一只烟,猛抽了几口。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说出那个埋藏在他心底的故事……

二十年前,韩大绍是个狗贩子,靠着贩狗吃饭,当然,和当年许多狗贩子一样,如果在街上遇见走失的小狗,韩大绍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牵回家,再转手卖掉。

那是一个初夏的清晨,刚送完货的韩大绍,无疑中在街边发现了一条奄奄一息的“雪拉瑞”犬。那时候,玩狗的人不多,名贵犬种就更少了,而象这条纯种“雪拉瑞”犬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趁着周围没人注意,韩大绍把这条狗抱回了家。

可是,说来也怪,韩大绍治了几天,狗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无奈之下,韩大绍将狗抱到了熟人老九家里。

老九是家传的兽医,也算是当时业内有名的人士了。可老九把这条“雪拉瑞”查看了一番,也摇摇头。

“这狗你就放我这儿吧,这两天我再试试看,实在没救的话,我帮你处理了。”

一听这话,韩大绍也就死心了。老九医术不错,但心肠却很黑,他自己开着狗铺子,他老婆却开着狗肉馆,医不好的狗,老九往往就直接送他老婆那儿处理了。所以一听老九要把狗留下,韩大绍也便清楚事情的状况了。

原本这事情就这么算完了,可说来也怪,在从老九家出来的路上,韩大绍便遇见了一个六七岁孩子。那孩子举着一张照片,一边哭,一边满街问有谁看见过她家的狗没有。韩大绍凑过去一瞧,可吃了一惊,那照片上的狗分明就是他拣到的那一只。韩大绍一心虚,准备扭头就走,可这孩子正好拉住了他的裤腿,哭着喊叔叔,打听狗的下落。看着那小孩哭红的眼睛,韩大绍心一软,便带着孩子直奔老九的家去。

韩大绍原打算让小孩把病狗抱走得了,可一到老九家的内院,韩大绍便知道自己想错了,不该让孩子跟在自己后头。

老九已经把那条“雪拉瑞”绑了起来,吊在院子的墙上,而他自己正在一边磨着刀。虽然那条“雪拉瑞”还没有挨刀子,但大概也是已经断了气。院子里那恐怖架势,再加上旁边不知啥时候摆上的几张狗皮,把那孩子彻底的吓傻了。

在尖叫了一声之后,孩子扭头跑出门,韩大绍拉都没拉住。孩子大叫着直冲到车水马龙的马路上,结果一辆车没能刹住,把那孩子撞出老远……

那一幕,永远留在韩大绍的脑海里,一次次在恶梦中重复着。

一连几天,韩大绍都辗转返侧难以入睡,内疚与自责一直缠绕着他,让他无法闭上双眼。他原本希望时间会慢慢冲淡一切,却没想到事情却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自从这件事情以后,老九家的倒霉事一串接着一串,没几年,就穷困潦倒,妻离子散,最后得了一场怪病,孤零零的走了。而老九走了没几年,天地街附近时不时就传出小狗走失的事件,甚至有几次,有人偷偷瞧见,深夜里,有个小孩牵着不知名的小狗在附近经过。

这传言和老九的遭遇吓得韩大绍离开了贩狗的圈子,跟着熟人去了南方做生意。这一去就是十多年。今年,韩大绍决定赋闲回家,他原本盘算着,十几年过去了,自己也搬了新家,这件事的风风雨雨应该也过去了,可韩大绍怎么也没料到,昨天晚上,就在逛天地街时,韩大绍又看到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可,昨天那条狗是怎么回事?”我有些不解,毕竟当时韩大绍的行为颇为可疑。

“我已经洗手不干很多年了,不会再做那些蠢事。”韩大绍有些惨淡的叹了口气,“我只是看那只流浪狗挺可怜的,准备带回家喂着,当时怕其他人误会,就只好躲到巷子里了。”

韩大绍说完之后,猛吸上一口烟,然后将烟蒂扔在地上,重重的踩了几脚。

“小伙子,我知道你是干啥的,谢谢你刚才给我的东西。不过,要是可能的话,就放这孩子一马吧,毕竟这些都是我们大人惹的罪孽啊。”

着重交代完这些话之后,韩大绍转身消失在了天地街茫茫的人流中,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总觉得他的双肩上,担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韩大绍的故事让人为之震撼,可其中却没有任何有关本楼那条小狗的消息,也许,那条黑白相间的“熊猫”真的被那小孩的灵魂牵到了某个未知的世界里。倘真如此,我也没有继续追查的必要了,因为这远超出我能够处理的范畴。

我有些失望,开始准备回家,有直达车的车站挺远的,要走过好几条街。就在我一边赶路的当口,却发觉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不停的萦绕着。

或许当年,那件悲惨的故事就发生我正经过的大街上,或许我脚踏着的地方就是……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下意识的抬起头,扫视着周围。

此时大约下午两三点钟,阳光还有几分刺眼,眼前的这条繁华的大街上,人群川流不息,路边挂满了色彩绚丽广告牌,这些与周围那些有着异国请调但却已年代久远的老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前没有任何异样,似乎是我多心了而已,况且现在是大白天,我不该自己吓自己。

我低下头,继续前行,可是走着走着,心里却觉得越发的不对劲。我再次抬起头,仔细审视着周围,一样的阳光,一样的蓝天,一样的房屋,一样的街道,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一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景象。可隐约间,我的某种直觉却告诉我,在我眼前的街景里,还藏着某些特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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