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只躺在定窑的印花瓷盘里的清蒸鲤鱼对视着,忽然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
美酒佳肴是需要与朋友共享的,除非是一个十足的酒鬼或者至少三天没有吃到东西饿鬼,一碗酒糟、一个糠菜团子,也会觉得甘之若饴。但那只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罢了,至于那份心情却是没有的。
此时若是慕容紫衣在就好了。来杭州已经两个多月了,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慕容紫衣应该在醇酒美人的地方,此时他必定躲在风liu富贵乡里醉生梦死。想我来杭州这么久,却没有到那香脂艳粉丛中游玩,这几日眼皮狂跳,正是财神撞门之兆,不去赌坊掷几把骰子,真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些天堂的好去处。
“有趣,有趣。”鱼便不吃了,我扔给小二一锭银子很愉快哼起小曲,往楼下走去。
到了楼梯一半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了一阵刺骨而又充满着血腥的杀气在“楼外楼”的大堂里飘荡。
大堂里面坐满了人,都是些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器的奇形怪状的人。不用想,我就知道他们必定是一些武林高手。大凡相貌怪异的人,又敢拿着兵器在大庭广众下招摇的必然有些手段。
少年侠客,须是风liu倜傥;红颜巾帼,定会貌美如花。只有傻子才会相信。那不过是写话本的酸丁,编出来胡弄人的。稍通佛理的人就会知道“众生平等”这个道理,人若有了娇好的面貌,如若家道殷实,只会把精力用在顾影自怜上,至于吟几句闲诗,画几笔丹青,舞几招花剑,做几针女红,不过是为了附庸那风雅二字。慕容紫衣的快剑也只能刺穿大雕的喉咙,而秋水的图画也不可能留传万世。至于出身贫苦,整日为衣食忧心的男女,却也不把心思用在正路之上,想那倚门卖笑或者充当贵妇面首,比躬耕贩运来钱真是更加容易些。只有那相貌怪异之人,自知短处,于是加倍地发愤,偏偏能成就一番事业。
我本来满腹的欢喜,此时倒减了一半,小心翼翼地出了酒楼。走了几步,见路上却也有不少江湖之人行色匆忙,想必是杭州城要有什么泼天的大事发生,想到还是莫图那一时快活,竟然惹火上身,便转身往回走。
“刚刚出去,怎么又回来了?”秋水抬头看是我,便伏下身仍然专心地去临摹着那幅《雪山萧寺图》。
“这个吗?”我想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些事的好,万一她静极思动,非要跑出去看看却是件麻烦的事情。“我刚才走在半路上,忽然想起曹子桓说‘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想这几日也游荡的够了,准备拿出那《四书》、《五经》来念上一念,到秋后上京城应试,博他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你说好不好?”
“你说话十句里倒有九句是假话,不知道你又想什么鬼主意。”秋水笑着说,“至于功名有也罢,没有也罢,这读书却总是件好事。”
“不要小看我,就凭我,得个功名,只如探囊取物尔。今年便去秋试,夺他个状元回来让你看看。”我歪在椅子上,嘿嘿笑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是好玩,到时你定要来看我的威风才好,对了,你说会不会有哪家王爷看上我,会收了我做女婿?”
“又胡说,不理你了。”此时秋水已经满脸红霞,我心中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出去,我也不会真的去看书。好在有秋水相陪,看她画画,听她抚琴,陪她下棋,倒也不觉得十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