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想问什么意思么?”绣娘仍是笑着,“也许,小公子平时见到的单手李,都不是他原本的模样呢?”
苏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小公子脖子上青紫的指痕已经足够说明一切,”绣娘道,“你几时见过这样的单手李?”
“如果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绣娘接着道,“除去面具,小公子,人性都是黑暗的。”
苏州仍是看着她。
“对,”绣娘微笑道,“我是这样,单手李是这样,军爷,也是这样。”
“放你娘的狗屁!”苏州猛地大喊道,一脚踹开薄被,坐了起来。
这一句喊出,嗓子立即传来针扎的刺疼感觉。
他很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
绣娘了然,“小公子何必激动?疼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州看着她,“你不像绣娘。”
“不像么?”绣娘道,“因为我有面具啊。”
“你就扯吧,”苏州也有点不客气起来,“没有人会将自己的黑暗面这样直白地暴露出来。”
“你说的对,”绣娘道,“可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既然只有小公子一个人,还需要顾忌什么呢?当然,小公子也无需顾忌,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囚禁单手李?”苏州生冷地问。
“囚禁?”绣娘微微勾唇,“小公子把我想得太坏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单手李这么告诉你的。”
“为什么?”
“我没有囚禁他,”绣娘道,“确切说,我昨夜里,还给他送过饭呢。”
“昨夜,”苏州的眼中一阵冷冽,“你说你还给他送过饭?”
“对。”
“你将他关在密室,当然得给他送饭,”苏州冷冷道,“况且,你也不是送饭,你只是,想看看他死了没有。”
“你这样想的?”绣娘站起来,“看来小公子的内心也很是黑暗……”
“我不想跟你扯,”苏州道,“放了他。”
“小公子不觉得奇怪?”绣娘道,“单手李能耐那么大,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牵制住他?”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苏州毫不客气地道,“你知道他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那又如何?”绣娘道,“可至少,我没有令他在分不清幻觉与现实时,去执行危险的任务。”
“什么意思?”
“看来军爷确实没有告诉小公子,单手李是怎么失踪的……”
苏州噎了一噎,“没有。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再说,我自己也知道。”
“小公子这么维护军爷,很令人感动。”绣娘道,“那么小公子以为是什么缘由呢?不妨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苏州漠然道。
“那就没有办法了。”绣娘微笑着,“小公子安心躺着吧。估计军爷这会儿,也该着急地不成样子了。”
“你想做甚么?”苏州冷着双眼。
“不想做甚么。”绣娘起身道,“只想让小公子知道,当假面被揭开时,每个人,会是什么样丑陋的面孔。”
“我不想知道。”
绣娘看着他,“小公子真的不想知道军爷那温暖如春风一样的笑颜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想。”苏州生冷道,“况且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你这样,非要揭开别人的伪装,很可笑。”
“可笑?”绣娘道,“若是要让军爷在小公子和单手李之间选一个,恐怕小公子就不觉得可笑了……”
“……”苏州暗着双眼。
“只要军爷能做出这个选择,你就可以知道,军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人会做这么无聊的选择吧。”苏州道,“况且我又跟他不熟。”
“说的不错。”绣娘倏忽一笑,“不过,你跟着军爷,倒教人很难想象今后的样子。”
“你到底什么意思?”苏州不耐烦道,“可以放我走吗?牵制了单手李还不够,还想牵制多少人?”
“并没有,我并不能对任何人造成任何的牵制。”绣娘道,“小公子要走,随时都可以,只是小公子不怕此时回去,更教人担心么?”
“教谁担心?谁他妈闲的么?那他……”苏州顶了一句,语未罢,蓦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地闭了嘴。
他好像突然有点明白单手李了。
不是不回去张家,而是不能回去。
不是被谁牵制,只是被自己牵制。
“怎么样,看小公子这反应,怕是想到了什么?”
“不用你管。”苏州说着,挪开遮住脖子上青紫色指痕的手,又躺了下去,别过脸不理绣娘。
绣娘微微一笑,这个孩子,还真是洒性得紧……
“你躺着吧,我去给你拿点药来。”
苏州赌气不吱声。
绣娘叹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轻如一朵花落。
每个人,都有面具么?
苏州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神有些遥远。
人潮百里中,那一张张假面的背后,又藏着什么样的面孔?
张承山,是什么样的面孔?
单手李,是什么样?
他自己,又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