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不知何时已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面,摆渡和捕鱼的船只都已拖上岸来倒扣着,秋天青州军为了北进而架设的浮桥还完整地横在河两岸,陆鸿便绕过了青州城,取道浮桥悄悄回到了行营。
上岸便是左军的地盘,司马巽不在,据说一大早便去官道上送人了。陆鸿不知甚么这样大的派头,会劳动唐唐左军指挥亲自相送。不过他马上猜测是卫署临设督查司的马威,难道督查司已经撤走了?
他好奇地打问左军大寨值守的军官,得到的回答却是督查司好好地在中军杵着,并没有撤回神都的迹象。
这就有些奇怪了!
那个还算谈得来的左军军官并没有拿他当外人,还神神秘秘地告诉他,督查司的人不仅没走,还新来了一位大官,至于到底是多大的官儿,因为几方的人马都比较保密,所以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大家都猜测,是兵部的徐尚书亲自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青州城真算得上是风云际会了!
如今在青州地盘上,只陆鸿知道的,便有一位陈州王、一位鲁国公大都督、一位兵部尚书,还有许多三四品着赤服绯的头头脑脑。不过他现在没空去八卦这些,急匆匆地告别了那位值守军官,回到后军大寨去了。
因为褚垓还在城内养病的缘故,他如今是青州行营后军在任的最高指挥官,驻地也从冷冷清清的戊字营搬进了后军大寨里。
陆鸿这次回来的待遇相比过去明显是天差地别,守门的军士瞧见他时,招呼也不打,便像见了鬼似得撒丫子往寨子里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瞧见一大帮后军军官连带各科曹文职官员欢天喜地般簇拥出来,带头的正是“老资格”的陈森。
这帮人一口一个“副指挥”、“陆大人”亲切地乱叫,叫得最欢的莫过于丙旅旅帅郑新。
陆鸿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便茫然地抓住陈森问道:“陈旅帅,你们在搅甚么花样,干坏事儿了?和别的军闹别扭了?被兵部拾掇了?”
他问一句陈森便摇一下头,到最后陈旅帅只得打住了他的话头,笑道:“副指挥放心,有我老陈看着,兄弟们都老实得很,啥也没干!人人都知道咱们后军只有功劳,大家都好好缩在军营里等着朝廷的封赏,谁有空理会某些人的聒噪!”
陆鸿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刚刚走了三天就一个个由鬼变人,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况且旁人热情也就算了,这陈森的态度也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叫他颇有些受宠若惊。他狐疑地扫了一圈,见众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神情,心里头愈发猜疑,更不由得阵阵发毛。
陈森见他兀自不信,便拉过了郑新,道:“小郑,你和副指挥说说,兄弟们这几天是不是乖宝宝似得?”
郑新意味深长地乜了陈森一眼,呵呵笑道:“确实都安分着呢,大人不用操心!”
陆鸿这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说:“那就好。”一面顺着陈森的延引往自己办公的军帐走去。
众人在军帐里寒暄了一阵,直到东拉西扯说出来的话再也没甚么滋味,陈森这才率众离去。陆鸿把落在最后的郑新叫了下来,等大家都出了门,才一撇下巴,问道:“他们咋回事儿?”
郑新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上首的皮凳上,笑嘻嘻地调侃道:“你说老陈?服气了呗!”
陆鸿更加一头雾水,奇道:“他服气个甚么?”
郑新将皮凳又挪近了二尺,转头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军帐中张望了一圈,这才神神秘秘地道:“您还不知道罢,前天早上老陈接到大人正式升任副指挥的军令,气得晌午都没吃,昨天晚上却像换了个人似得,巴巴地跑到丙旅来找我说了一大箩筐夸您的好话,您猜是什么缘由?”
陆鸿见他一脸欠揍的模样,反倒不急着打问了,他往椅背上舒舒服服地一靠,笑道:“莫不是老陈家的妹子瞧上了你,要招你做个便宜妹夫?”后军里一直有个传言,说是陈森家里三个妹子,个个丑似无盐,至今才嫁出去一个。唯一嫁出去的那个还是陈森假装醉酒,借着旅帅的淫威强行拉了手下一名校尉洞房婚配,这事儿一时之间传成了笑柄。
郑新“咕叽”咽了口唾沫,哭丧着脸道:“大人还是饶了我罢!我老郑可消受不起……”他不敢再卖关子,压低了嗓音道,“陈森这么反常,都是因为听说兵部的人在您家里吃瘪的事情……”
陆鸿道:“这和他有啥关系?”
郑新白了他一眼,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装糊涂还是假聪明。”他话说出口顿时觉得有些放肆,赶忙换了个恭敬些的语气,“大人,您不是把兵部的汤郎中大骂了一顿吗,‘文官莫问军事’是您说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