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作礼说:“禀将军,在下正是陆鸿!”
褚垓摆摆手:“罢了,本将现在擢升你为仁勇副尉,领后军戊旅甲团甲队队正,回头到指挥所备个底!限你午时正刻之前将这些人做成名册一并交到指挥所去。”
他说一句赵队正便在小册子上记两笔,陆鸿稍等了片刻,见他再没有别的吩咐,便端端正正行个军礼领了军令。
褚垓点点头,带着亲兵旋身便走,不一会在辕门口上了马,眨眼功夫便卷着烟尘消失在远处鳞次栉比的营帐之后了。
陆鸿招招手把帘门后面探头探脑的民夫们叫出来,先让人把蜷在地上的褚坤抬到一边去,这人现在卸了官职,在这等级森严的军营里就跟这些民夫们没甚么两样,甚至境况还要更惨些。
加上大伙儿都恨他狗眼看人低、一副大老爷派头,因此大家也懒得对他客气,两个庄稼汉子走上来一人一条胳膊拖死狗一般扯到远处磨盘边让他倚着。
陆鸿看了看又觉得不妥,这人再混账也毕竟是褚将军的叔伯兄弟,于是仍叫了那两人,将褚坤抬到军医营里去,至于往后怎么处置自有指挥所的人来办。
巳时二刻不到这群民夫便清点完毕:有想去左军的,也有愿意留在这老营盘里进后军的,陆鸿便分了五十个人出来待左军命令,其他人做成名册一齐交到了后军指挥所。
到了下午左军来了两个兵,跟陆鸿打了声招呼签了一纸调令便把那五十人领走了,接着新戊旅便陷入了一阵让人尴尬的平静之中……
那个据说是新任旅帅的高将军一直没有到驻地来,营里的七百人也没有统一编制,甚至连府兵的制式甲胄兵器也没人来通知去领,这群名义上的新晋卫军们就在乱糟糟的心情中度过了一天……
那金老汉带了口信之后,见黄宝和陆鸿也没啥主张,便匆匆赶马回城和保海县来的马队会和去了。
陆鸿和黄宝、王正将金老汉送出营门时,心中便暗暗有了想法。他现在正式升入府兵,也有了军职,要救义父只得拼命挣功勋,将来未必不能拿军功来免罪……
回过头来向黄宝、王正说了这事,两人都没啥异议。如今他对参军这件事再也不是先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而是突然之间充满了斗志,他为他的军旅生涯找到了实实在在的意义!
他现在不仅对自己的府兵身份格外认真起来,甚至急切地盼望着能尽快打上一仗!
这军营里唯一让人觉得与平日不同又感到欣慰的是,快到晚饭时分营里来了几个穿着油光围裙的厨子还有七八个卷着裤脚的泥匠,在营盘里寻摸了一间靠井的空营房,不等人吩咐便甩开袖子砌灶台架铁锅忙了个热火朝天。
其中一个姓张的矮胖厨子还象征性地向“临时最高长官”陆鸿请示了一下厨房的位置是否合适,并且请他派几名军爷到营房外面帮忙把酒搬进来……
陆鸿便让黄宝把王正叫回来,又带着自己军帐里的十几个人出去搬酒,似乎在后军厮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堪,至少好处已经显而易见了——吃喝管够。
新兵蛋*子们这时都出了各自的营房军帐,一溜齐蹲在门口瞧着泥匠和厨子们的热闹。
那张厨子是个头儿,见新兵老爷们都张望着,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脚下一串小碎步绕着新垒的八尺宽灶台滴溜溜绕圈,甩开两条膀子把炒菜的铁铲掀得飞快,一大锅红烧肉滚着油汁在空中翻起一尺高,新兵们轰然叫好。
突然一声空阔高昂、响彻夜空的长号角声打破了欢快的气氛,角声响了三拍,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接着又是极短促的三声短号。
夜饭时喧闹的青州行营在各个营盘几乎同时发出的几声喝令之后,立刻变得沉静如水,俄顷远近各处相继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稀薄的夜色里隐约可见后军本营也驰出一队快马,直奔众军拱卫的行营中军帅帐而去。
接着后军本营四门大开,再闪出四个骑兵,分别向甲、乙、丙、丁四营驰去,不一会四营中各出三骑,皆到本营会齐,左右二军也是一般动静。
这时后军本营又驰出一骑,径直向戊旅所在营盘而来,陆鸿连忙指挥众人列队站好。
如今这座营盘已经不再叫做辎重第三营,而是后军戊字营了。
那骑兵片刻便进了辕门,举着令牌寻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这营里的军官,只得当众叫道:“戊旅职衔最高的请出来接令!”
陆鸿左右看看,确定这营里一个大官也没有之后,这才硬着头皮上前两步,行了个军礼:“在下……仁勇副尉陆鸿。”
那穿青袍的传令兵瞪着他看了两眼,似乎没反应过来,虽说戊旅旅帅高登还戳在青州城驿馆里不肯上任,不过好赖也是七百人的编制,居然连个七品以上的校尉级军官都没有,只出来个比自己勋衔还低的小军官。
不过这人军令在身,倒也不敢耽搁,把令牌一晃,高声令道:“大周左路军青州行营后军指挥所禁令:即刻起,后军戊旅官、兵、吏、役人等各归本营,不得奔走、不得喧哗,违令者斩!”
这人说罢便将胸口系着的令书取出来交到陆鸿手上,陆鸿签字画押之后再还了给他。那人查验过签、押之后便一勒缰绳,马不停蹄地赶回本营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