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弯下了腰,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只拉住了他脚腕的小鬼。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玩意儿应该是一只地缚灵。
人或其他物体死后活动范围有地域限制,被束缚在该地的亡灵,此类亡灵多有怨念不化,因而成为恶灵。
这种妖怪经常出现在日本漫画里,一般的来讲就是生前有冤屈、由心结未了,有仇未报的人死后不会升天,会留在世上,完成心愿,称为地缚灵。
“喂,我说你丫在这里干什么?”
沈清捏住了这个扭曲人形的焦黑左手,像是拔萝卜一般把它从地板里面拔了出来,对他身上燃烧着的幽幽绿火根本就视而不见。
这个矮小地缚灵在见到沈清生猛的动作以后,很明显地傻了眼,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地板上面,任由身上绿色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
“你...你不怕我么?”
在与沈清对视了一会儿以后,地缚灵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
沈清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脸色古怪地回答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会杀了你,就在这里……这栋宅子,将是你的永眠之地!”
地缚灵抬起头来,用那扭曲的面容,对着沈清声嘶力竭地嘶吼道,整个身子张牙舞爪的,身上绿色的火焰也在此刻燃烧地更加旺盛了。
“...那你动手吧,正好我早就不想活了。”
沈清低低地叹了口气,甚至微微俯下身子,对着面前的地缚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可让沈清没想到的是,在它面前的这个地缚灵非但没有动手,反而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算了,众生皆苦,大半夜来到这栋宅子里面寻思,你平时的日子一定过得很不如意吧?”
“...”
沈清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来,默默地看着这个地缚灵,他感觉此刻自己头脑上有一根青筋一条一条的。
“不过倒也什么,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不顺心称意的时候呢?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也与我说说,我也好为你排忧解难。”
可眼前的这个地缚灵显然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他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
“说说你是怎么死的吧。”
摸黑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一个烛台,用妖火将其轻轻点燃,沈清随手扯过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了这个地缚灵的面前。
反正他刚刚睡醒,今夜的时间,还漫长得很,倒不如听听这个地缚灵的故事。
“我是怎么死的?”
这个个子矮小的地缚灵微微愣了下,然后才开口道:“我是......等等,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在微弱的烛光中,地缚灵身上的惨绿色光芒突然明亮了起来,露出了尖牙利嘴,对着沈清就要扑过来。
这大半夜的,若是有其他人类在此,想来得被当场送走。
不过沈清很明显不是一般人,他只是随意地伸手挡在了身前,然后笑着开口道:“反正才刚入夜,不如我们交换自己的故事听一听,可好?况且如果你要我的命,那我还能逃得掉嘛?”
地缚灵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故事。”
“我是这件房子原来的主人,至于名字,我也不想再提。”
“早些年,因为父亲留下的很多财产,我的日子倒也过得还算有滋有味,花钱也是大手大脚,那时的我,甚至还在天守阁每十年一度摘花节的邀请名单上。”
说到这里,地缚灵那张扭曲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非常明显的自豪,他眉峰微扬:“天守阁每隔十年都会有一场花魁拍卖会,你知道吧?”
“知道。”
沈清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只是他的脑海中不由地想起那栋高耸阁楼在火海中炽烈燃烧,房梁与瓦砾一片一片地砸倒下来,漫天的灰烬混杂着火花飞舞的场景。
或许,那才是天守阁这栋建筑最美观的时刻。
“嗯,当时我出席那次摘花节的时候,刚好二十一岁,是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在十位花魁之中,我一眼便相中的当时才有十九岁的那位花魁,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真是一次美丽的邂逅啊~”
地缚灵在微弱的火光中直起了身子,似乎是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端坐在天守阁顶端,怀抱美人,耳听龙笛,俯视天下的时候。
“所以说,你是怎么死的?”
沈清笑着问道,他对这种富家子弟的衰弱史倒是颇感兴趣。
“我花了很大的价钱,将那位美丽的花魁请回了家中。”
地缚灵似乎是很久没有找到能够说话的人了,他根本没管沈清的问题,滔滔不绝地说道:“在将她娶回家的前几年,那可真是每天的日子都让人有些腿软,我将所有的时间都拿出来陪着她,就连父亲留下的许多产业都惘顾了。”
“她说她喜欢夜明珠,我便四处找人托关系,好容易才从唐国那里找来了一颗足有人头大小的夜明珠,那东西,夜晚放在房间里,看东西都和白天一样清清楚楚的!”
说到这里,地缚灵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就连他周身燃烧着的幽绿火花都突然黯淡了很多:“可是后来,因为每天都只有支出,却没有收入,父亲留下的庞大家产很快便被我挥霍一空了。”
“可她却并不嫌弃我的贫穷,没钱雇得起仆人,她就每天亲自下厨;买不起吃的,她在院子里种了些能吃的蔬菜...”
地缚灵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清冷声打断:“那你一个大男人,就在旁边站着?”
“...”
地缚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头,又道:“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还有?”
沈清捏了捏拳头,满脸的冷笑。
“我和美和子之间,有过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