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立在庭前,踟躇片刻,最后还是轻叩门扉。
“请进!”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女子微诧,轻推木门,莲足轻移,不过一个眨眼便已入得庭内,自然也便一眼就看到了两棵松柏旁边的石桌,还有那石桌旁边坐着的一人,丰神俊朗,举杯邀月,好不惬意。
“林师姐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黑风转首看向来人,两点寒星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明亮深邃。
来人正是林冉,今夜她身着蓝衫,肩负长剑,神色一如既往,清冷而犀利,眉宇之间,竟比寒月还要来的萧索、凄清。
她信步来到石桌前,轻轻给自己斟了一杯,说道:“松柏佳酿,石桌相伴,师弟倒是好雅兴!”
她的声音清冷空灵,黑风知道不是她有意冷淡于他,只是这女子习惯了这种凄冷。
“师姐说错了,该是月下美人兮,松柏佳酿;石桌相伴兮,对影成双。”黑风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了这么一句,语气竟有几分轻佻,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暗道莫不是最近读书读多了,竟是沾染了一身书中的才子风流味?
林冉闻得黑风此言,只是秀美轻挑,脸颊上闪过一朵红云,只是在夜色下并不明显,反倒是月色将她渲染的越发凄迷朦胧。
“师弟平时倒不似这般有趣!”
林冉轻声一语,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反而话音一转,带着丝追忆的味道说道:“在剑宗管制之下的村镇中,有一个村镇中的两家世代交好,那一年,两家夫人纷纷产子。”
“一男一女,男孩聪明伶俐,女孩朱唇皓齿,两人一起偷摸打闹,背书学习,二人青梅竹马,早早便互述衷肠,两家之人更是表露心迹,笑道那丫头日后必要许给这小子的。”
说到这里,林冉脸上的追忆神色越发浓厚了,甚至陷入了某种情景当中,嘴角都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一时之间竟连月色的光辉都被压下半分。
“就这样,他们到了入宗的年纪,宗门的外门生活很残酷,资源的缺少、弟子的争斗和武者的险恶让这两人有些迷茫、痛苦甚至挣扎!”
林冉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又变的清冷凛冽。
“于是男孩不再像儿时那般伶俐,学会了溜须拍马;女孩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巧笑嫣然,习惯了清冷犀利。”
“他们开始忙于各自的修行,虽在同一宗门,却连一面也难见…”
“当两人修炼数年,再次相见之时,只觉得实在是..是..”
林冉樱唇微颤,竟是说不出话来。
“荒谬!”
黑风在一旁替她说道,声音飘渺不定,听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是,简直是荒谬!”
“你怎地变成了这样?二人心里齐齐冒出了这个想法。”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林冉轻饮一口梅子酒,润了润喉,她的眼睛一亮,显然没想到这梅子酒竟是如此的冰冷甘甜,颇合她的胃口。
“是用今年这场大雪下的梅子做的,就埋在这两颗松柏之下。”黑风轻轻搭话,指了指松柏树根。
“你既是喜欢,走时便带上几坛吧。”
林冉臻首微颌,却没有将刚才的故事继续讲下去,而是平淡的说道:“亲传弟子更加的忙碌了,每个人都矢志长生,立誓要一探天地的尽头,做了一辈子的武者,不向上看看总归是不甘心的。”
“但是我等又不是天行传奇,怎能悖的了世俗,他们希冀婚庆,希冀天伦,一日又一日,那里的呼声委实有些太过聒噪。”
“于是,他动手了,那一年,他动手屠了全部亲族,用的手法连药引殿也看不出来。”林冉语气有些戚然。
黑风只是酒杯轻颤,并未言语。
“但我知道是他!”
“他于配药之上的天赋并不算太好,三长老虽然收他为徒,但是却鲜少管他。”
“许久之前,大变在即,他也想借机一窥御物风景,于是不得不兵行险着,那日他找到我,让我为他寻来人面狐,若能完成,自此一别两宽,再不叨扰。”
“昔日人面狐虽然亡于你手,但是于我而言,不过是多费些心机罢了,最后还是让我寻得了一对人面狐。”
“他不知从哪里得一秘法,可将一对人面狐分开豢养,然后令其中一方将自己当成另一方,那雄狐他失败了,雌狐他侥幸成功了,雌狐自此视他为另一半,任他驱使,他因此实力大涨。”
“自那之后,我二人便再未见过,直到今日。”
说到这里,林冉起身,走到松柏之间,长剑微动,掘起一片土石,在地下挖出两坛梅子酒,轻轻打开泥封,朝嘴中大灌了一口,酒水顺着她的玉颈打湿了衣衫,湿润的衣衫紧贴皮肤,竟显得有几分曼妙妖娆。
她移步到门前,脚步略有几分蹒跚,身子有些摇曳。
云鬓微散,双颊生霞,身姿摇曳,提酒轻灌,倚在门前,似倒非倒,芊芊细腰,不堪一握,醉意朦胧,惹人生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