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便去驱赶孩童,那些孩童倒也懂事,排着队往后院去了。
院中便只剩下朱全忠和敬翔二人,敬翔这才上前跪拜道:“臣叩见大王千岁。”
朱全忠不待敬翔跪倒,探出手去,将他搀扶起来,微笑道:“这里只有本王和你,不必拘礼啦。”
敬翔恭敬地道:“谢大王。”
朱全忠收回手来,问道:“一大早就来见我,是小年夜过得不顺吗?”
这轻描淡写一问,却让敬翔吃了味道,他虽为朱全忠的第一个心腹,可也不敢说摸透了这位大王的脾气,每每对谈,张嘴之前都要把话在心里过上三遍,这时也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才回道:“臣这一宿一直揪着心,确实没能过好这个节。”
朱全忠仍是语气平和,问道:“为了许错?”
敬翔道:“正是。”正要往下说去,朱全忠却已开口。
朱全忠挥了挥袖子,道:“是他的事就不必跟本王说啦。他现在就在宣武节度府的大牢里,你去见他便是。”
敬翔垂首道:“牵涉贪墨军粮的大案,许错正在待候审讯,臣不能见他。”
朱全忠微笑道:“本王让你去,你还有何不能?你是怕授人以柄,指斥你们串供?”
敬翔默认。
朱全忠便又续道:“许错毕竟是你举荐的人,况且他是你的门生,见一面又有何妨?”
敬翔道:“臣当年流落睢阳,为谋生计,教过许错一本《蒙求》,只用半月而已,不敢妄居师长。”
朱全忠道:“一rì为师,终身为师,况且教的是《蒙求》,启蒙之恩,焉能不称师长?逢年过节,他应该去拜见你的。现下他涉嫌贪墨,不能随便走动,你便委屈一下,去见他吧,让他给你磕个头,你便回来。这是本王命你去的,速去速回,没人敢说闲话。”
敬翔心下更是惶惑,许错是待审的革员,而且案子已经交给节度府查办,敬翔岂能去牢里相见?朱全忠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那为何还让他去探许错?
“子振。”朱全忠忽然唤了一声敬翔的表字,“你说许错为何还敢回来?”
敬翔谨慎地道:“或许他是怕自己一走了之,反而会连累他人。”
朱全忠点了点头,负手望着满天yīn霾,悠悠地道:“管子云,仓廪实则知礼节。果然至理。今年账目上短了三百万石粮,便搅得人心都散了。倒是许错这小子,面对这么大的案子还敢回来,虽说让本王着实头疼,不过,念在他还是个知恩知情的人,本王怎也会饶他一命。”
敬翔心中一凛,朱全忠这几句话,听上去虽然流露出对节度府的不满,但归根结底,却是在婉转地劝他:不要再翻贪墨军粮的案子了。
“臣告退。”敬翔垂首走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