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修命周班头等人带劳工回衙门做好登记,再遣送各家。
点亮火把,陆庭修一行人进矿洞勘察。矿石私采严重,脚下坑洼不平,照这规模已经冶炼出不少铁器。
“大人,这帮人真是丧尽天良,他们不知道私下采矿是诛九族的大罪吗?”许明亮手持火把在前面带路,口无遮拦道:“还是说,这是有人想造反?”
陆庭修眼色一敛,呵斥道:“为官者,最忌空口白牙,小心祸从口出。”
许明亮噤言,暗骂自己猪脑子。
寻常案子,集思广议倒也无可厚非,可这案子特殊,加上霖县如今是是非之地,确实不能胡乱猜测。
矿石在深山,官府鞭长莫及,那帮人极有可能会杀个回马枪,到时又不知有多少百姓受害,更不敢肯定有他人在巨大利益驱使下,再次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矿洞,就是罪恶之源。
陆庭修下令,调黑火药炸洞。
衙役鸣金收兵,刚要打道回府,山脚下突然出现在很多人影,手持家伙快速朝矿洞奔来……
搭弓上箭,抽刀拔剑,大伙严阵以待。
“保护大人。”众人将陆庭修围在中间。
大人则习惯性拉夏秋一把,护在自己身后。
夏秋竖起耳朵听,人头蹿动,脚步凌乱,并非训练有序的人,是衙役们小题大作。
果不其然,随着他们的靠近,夏秋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大东父子,施三一家人等。
总共来了一百多人,手上都拎着家伙,从他们衣着打扮来看,正是昨晚趁机逃走的那帮劳工。
这帮人黑暗中慌不择路,竟然无意中跑进村子,这才惊动满村的人。得知他们在水源上头挖矿,而且病状跟自己相同,再想到夏秋派人送来的药,施三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劳工这才深知,哪怕自己逃出魔窟,也逃不脱怪病的纠缠,最终落个死。
两伙人一合计,横竖都得死,于是怒而揭竿,熬到大白天杀回来。
昨晚混战,官府的人私服,劳工不知是官,以为是两帮人狗咬狗。
施三等人眼尖,认出陆庭修跟夏秋,立即让大家放下家伙。
得知是官府,而且已经将这帮魔鬼剿了,感动之余不禁泪水涟涟,他们扑通跪在地上,神情哀戚,“大人,求你救救我们,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啊。”
“我爹我娘都死了,我如果死了,我孩子怎么办?”
“家里人还等着我带工钱回去……”
哭声此起彼伏,一双双饱含泪水而绝望的眼睛,似带血的尖锐刀子,割得在场的官差们眼睛酸涩。
陆庭修神情严峻,向前俯身扶起名老叟,沉声道:“请各位放心,官府会全力以赴,争取早日破获此案,还大家以公道。你们的病,我们也会寻名医良药,尽力去医治。”
老叟沟壑的脸,浑浊的眼睛满含泪水,“大人,这怪病能治好吗?
陆庭修知道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甚至不敢直视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我们找最好的大夫。”
老叟大概猜到了什么,身体控制不住发抖,“我一把年纪活够本了,可是我儿子两年前瘫痪在床,我如果有个好歹,他可怎么办呀?”
人不能钻牛角尖,否则只能在沼泽地越陷越深。
许明亮适时站出来,安排吏员对苦主登记造册,转移大伙的糟糕情绪。
村子里知道夏秋身份的,除了感谢她赠药以外,更多的询问病情。
那种对生的执著,让夏秋心情沉重的跟上坟似的,幸好有陆庭修在旁打掩护。
落日时分,大部队才回到县衙,明明救了两百多苦主,可大伙却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心中五味杂陈。
夏秋进了悬壶馆,心事重重地坐在涂老头面前,“师傅,我好像真的做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