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遇上什么事儿了?”厉老爷子唤出他给孙女的小名,一贯响亮浑厚的声音亦是不自觉放轻,“给爷爷说说,一家人就是要相互支持的。”
厉家的人家庭观念特别浓厚,厉老爷子是,膝下两个儿子其实也是。
只是表达的方法不同,渴求的家庭模样也不同,如此造成了参与组合家庭的人们有些幸福有些不幸。
厉子优是不幸的结晶,却也因此幸运的得到了厉老爷子、老太太和二叔给她的,独一无二的亲爱与呵护。
她抿了抿唇。
墙边的大钟摇摇摆摆,时间踏出重重的步伐来提示它的行进速度。当它走了三千六百步时,总会停下来休息,让人们听见它响亮的喘息声“当当”作响。
厉子优跟着它吐出一口气,然后同时启动步伐。
“爷爷,您相信……”厉子优终于开腔,她双眸紧紧盯着老爷子的面色不放,“我们都活在书里吗?”
厉老爷子下意识就想喊一声“荒缪”。
可是话到嘴边,他发现了孙女紧张的神色。厉老爷子突然顿住,面色严肃起来看着她。
悠悠是什么样的孩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向来有理有据,她向来理智冷静,她一直都是他和老伴儿的骄傲。
厉老爷子的沉默让厉子优看见了一丝曙光,她又了接下去的勇气。
“爷爷,我曾死过。”厉子优说完便看见爷爷骤然缩起的瞳孔,她选择阖上眼不去看,一次讲完:“我曾死过,眼睁睁看着身体做了一切非我选择非我控制的事。那个我伤害了您和奶奶,那个我原谅并深爱杨欣,那个我把我的一切拱手让给杨欣的儿子。”
短短几句话,厉子优甚至没提细节细项,就已经足以让厉老爷子面色阴沉了。
厉老爷子深知厉子优对父母从复杂到冷漠的情感,还有对杨昊辰的又憎恨又可怜又平静——这一切都注定了厉子优与他们必然是有血缘的陌路人。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妳可确信,不是梦境?”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有些人的精神状况,会导致梦与现实混淆不清,甚至能把梦当作一天在过。
或者,有些真实甚至可以“操控自己”的梦,那会让人生出幻觉,从床上醒来时以为自己仍在梦里。
厉子优苦笑不答。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个问题。
厉老爷子从她的沉默窥见端倪,他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食指关节,四根手指曲向掌心,握住了不安。
厉子优刚垂下眸子,便听爷爷向她再次提出一个问题。
“暂且称之为‘前世’吧,我想知道‘前世’。”厉老爷子说道。
都伯因王国的大权握在现任洛桑大公爵——厉老爷子手里数十年,身为一个老练的掌权者,厉老爷子有旁人难以比拟的分辨能力和理智。
他对孙女向来都是抛开身份的慈爱老人,可涉及正事,他又能立刻恢复成精明冷酷的大公阁下。
厉子优已经成功让他的认定有了“梦”以外的可能,那么接下来,厉子优必须提供更多的证据让他相信并肯定这件事。
厉老爷子坐正了身子,双手在桌上交叠,一改在家里惯常的放松随和,收敛得干干净净的大公气势毫不保留。
厉子优知道,这将是她唯一能够得到援助的机会。
唯一能够保证自己,就算再次被控制也不会同上一次造成那么大伤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