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朵咬了咬唇,不忍心打扰他,只得起身从他桌案上抽走了他刚写的字。
西吉极敏锐,立时睁开双眼,“雪朵怎么了?”嗓音带着几分嘶哑。
“这个字怎么也写不好……”雪朵咬了咬唇,脸红了起来。
西吉起身来到雪朵书案之前低头看了看,伸手握着雪朵手,写起了‘雅’字。
‘……这个可不好呢……’明珠喃喃道,虽大漠无有男女大防,但身为大巫医,伺奉神女存在,怎可如此?岂不是对神女不敬?
雪朵只觉他手腕极有力,一只大掌包着自己小手,忽得心脏呯呯直跳,一时间紧张得忘了呼吸,满脸通红。
“雪朵不必紧张。”西吉略弯了腰,于雪朵耳际轻声道,“服伺公主本是属下之责,公主有何所想尽可与属下明言。”
雪朵只觉心间狂跳,慌乱不止,忽而站起,直撞到西吉怀中,一阵慌乱,雪朵转身走到院中平复心间。
明珠却觉得刚刚西吉是故意的。这么多日的相处,他早应清楚雪朵纯白如纸,虽是青春年少,但雪朵是没人肯娶的。刚刚的撩拨是大巫医有意还是无意?西吉看起来事事恭敬,但这恭敬之中好似夹杂着作戏之感,雪朵是未见过世面的,可明珠却是青楼楚馆逛了个遍的人,是真情还是虚情,自是有几分感觉。
凡事太过,便给人作戏之感。西吉太过恭敬了,反而给人一种不真实之感。
可纯白如雪朵却是看不出什么的。只立于院中双手交叠压于胸前,低着头努力压着刚刚的慌乱。西吉则负着手缓缓向雪朵走去……
忽而一名待从匆匆行入院中,向雪朵与西吉抱胸行礼,“公主,大巫医……王上他……怕是不好了……”
西吉听闻,立即躬身向雪朵行礼,“属下先告退。”说罢便急匆匆随待从而去,只留一片彩带在身后飘着。
王上?怕是不好了?雪朵愣愣的望着满院子的药材,很多都是晒干的蝎子,毒虫,草药少些……
记忆中雪朵五岁那年,寻了几番阿娘也寻不到,便看到一众待从向一处跑着,雪朵偷偷跟了过去……
阿娘她被人绑了起来,推搡着出了父王寝室,那柔弱的女子头发散乱,衣衫上还有血渍,疯狂的大笑着,待被人推到廊下,看到自己女儿时,忽而悲伤起来,“雪朵啊……”阿娘挣扎着向雪朵跑来,好似疯了般,她娇弱的身子不住颤抖着。
雪朵一身白衣向她走了过去,待从缓缓退了开。阿娘一把抱住雪朵,泪眼婆娑,“雪朵……是阿娘对不起你!”那女子不停蹭着雪朵脸颊,雪朵伸出小手环抱住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阿娘是怎么了?只知她伤心,自己也跟着伤心起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雪朵愣了愣,“阿娘?”
往日的记忆只是断断续续的,雪朵只记得几个片断而已。阿娘她是神女宿主之后,身带花香,几代之后花香早淡,也只有宿主之后方能闻到,是以只有阿娘与雪朵才能闻到……
可是阿娘……她少年之时便对苍炎王一见钟情,虽年纪差得多……虽苍炎王有几百位王妃……但阿娘还是执着嫁于他,本以为是情爱一场,可不想雪朵降生之时,苍炎王却拿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去献祭……
献祭……雪朵这一生就算毁了!!无忧无虑的活到二十岁,又能如何?‘阿娘,为什么他们都要远远的向我行礼?’雪朵那无意一问,深深扎入阿娘的心。
为什么?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相爱?自己还不是一心错付!
五岁那年,阿娘手执匕首进入苍炎王寝殿之内,欲刺杀苍炎王,被护卫抓个正着。
雪朵止了思绪,望着满院子草药,那年阿娘因刺杀父王,被执行火刑……远远的,雪朵只记得那一抹耀眼的火光,火光之中一人不断挣扎嘶吼着,五岁的雪朵哭晕了过去,从此之后再无人与雪朵说过话了……
“阿娘……”雪朵喃喃唤着。
那日最后见阿娘,阿娘身上带着花香……其实阿娘身上是没有花香的。
种香,宿主之后可以将自己的香种到他人身上……雪朵模糊得记得阿娘说过,可分别那日,雪朵闻到了阿娘身上花香……
“阿娘……”雪朵手捧心口,望着蔚蓝的天空,……苍鹰飞过……满城丧钟……
“阿娘……他死了……”丧钟不断回响着,宣告着一代苍炎王而去。
全城百姓向着王庭方向抱胸行礼,满城挂白……
夜晚,安静的王庭
雪朵一身雪白缓缓行于回廊之内,这王庭后院,她从五岁那年后再无走过,她从那日后也再没有见过苍炎王。
雪朵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只是内心极度不安,静静行于王庭后院。
所有人见了雪朵皆深深行礼,退得远远的。
雪朵抬脚踏入大殿之中,西吉正与人吩咐着什么,抬眼看到雪朵,立即躬身行礼,缓缓向雪朵走来。
雪朵未理会他,只是走到木棺之旁,向棺内看了一眼。
苍炎王年近七十,一脸安祥,平静躺于棺内,活到这个年岁,于一国之王来说算是长寿的了。
“雪朵……不要难过。”西吉于一旁缓缓道。
难过?雪朵转身,只见他一身素白,腰间还扎着彩带,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雪朵靠近他,近到好似靠在他怀中,抬头望他,忽而一笑,“本公主,一点也不难过……”
西吉心头好似漏跳一拍,直了眼眸。公主一笑如百花盛放,花团朵朵带着这世上最美的色彩夹杂在她眼眸之中,仿似带着四季之香扑面而来……
西吉轻促眉头,喃喃唤了声,“雪朵……”
雪朵转了眸色,挺直腰身直直向殿外走去。她只是来看他最后一眼,她只是来看他是否真的死了,他真的死了便放心了,阿娘……他真的死了……你放心吧!
西吉转身望着雪朵身影,公主之姿,便是穿着这世上最洁白的衣裳,也挡不住她如繁花的眼眸,百花盛放,开于眼前,放于心中……久久回望,那洁白的身影消失许久了,西吉才收回视线,转身回看了看棺内,伸手抚了抚腰间彩带……
明珠摸着下巴,用她那有限的大脑,想着雪朵之事。好奇怪啊,雪朵生辰与自己一样,她也五岁丧母……这个中是否有什么原由?
唯有与自己不同的是,她好似恨自己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