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是在得到曹军攻占濮阳的捷报之后,含笑闭上双眼的。曹操得知这位谋士的死讯之后,抛下濮阳所有事务,马不停蹄赶回鄄城。
曹操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霸主,一直信奉‘宁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的准则,只要想想他当初逃难时为了隐藏踪迹不惜杀掉热情好客的吕伯奢一家,便不难看出来。
陈宫离自己而去,手下数个肱骨之臣被北海军抓去做了俘虏,这些事都不曾令曹操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但这一回,曹操是真正的哀痛欲绝。
放眼天下,能被自己引做知音的,只有戏志才。这个人从他起兵开始,以病弱之躯陪伴他一路风雨,每每都有令自己眼前一亮的妙计奉上,这些年下来,曹操早已将他视作心腹中的心腹。
如果说曹营中有谁能和曹操畅言无忌,除却戏志才绝无第二人想。他对曹操的了解甚至超过曹操自己,人就是这么奇怪,历史上的曹操先后与戏志才和郭嘉相交莫逆,都是因为这二人有着绝世聪明,既了解曹操为人,又能为他出谋划策,引导曹军走向胜利,郭嘉身上无疑处处透着戏志才的影子。但无独有偶,天妒英才,这两人却同样都是英年早逝,他们的离去给曹操造成了难以修复的创伤,也令曹操在后来的岁月里越发情绪多变。
“如今创业未半,你却离我而去,莫不是嫌军中生活太苦,找了处幽静的所在偷闲去了?我自遇到你,得你辅佐,使我原本愚钝的心神豁然开朗,于是联合诸侯讨伐董卓,占据山东之地以为立足之基,广纳贤才、安抚百姓,使我军势日益壮大,境内物阜民丰,这都是你的功劳,如今你这样去了,叫我今后如何独自应对?此次出兵之前你还从容地跟我约定:取了濮阳,你便来助我整军安民,如今我军已尽得东郡之地,而你又去了哪里?呜呼哀哉,从此前路上再无知己,一想到此,悲从中来不知所言。裁制薄祭,公其尚飨。”曹操在戏志才灵前读着祭文,涕泗横流,戏志才的死,对他是一桩致命打击。
虽然濮阳一役竟了全功,但曹操对自己手中掌握的底牌多少还是有些忧心忡忡,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自军实力都要弱于北海,如今的辛锐,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只有几千兵马,被自己一阵杀得狼狈不堪的小贼了。
从当初攻打徐州开始,辛锐仿佛事事都能未卜先知,走在自己前面,吕布袭取濮阳,刘备占据徐州,弱不禁风的北海在自己被处处掣肘之时迅速发展壮大,以至于成功地迎回天子,当仁不让地在政治上做了众诸侯的领头羊。
而自己一方,虽然也在曹操克勤克俭之下颇有起色,但总是慢了北海半拍,尤其是去年豫州一战惨败,更是痛失数员大将,每想到这些,曹操便烦闷不已。戏志才的去世和当前局势纠缠在一起,怎能不叫他难过至极。
荀彧自从劫驾失败回来之后,也不像从前那般常常给自己尽进忠言了,曹操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名门之后似乎内心有不少苦衷,只是他不说,曹操也不好去问,毕竟荀彧在政务上从未曾有任何疏失,叫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想想也便释然,荀家毕竟世代汉臣,都是些忠于天子的有德之士,若是当初顺利地迎回天子,曹操以朝廷的名义必然能笼络住这一大批士子的心,而今天子被辛锐抢先夺走,曹操更是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名不正言不顺,还能拿什么去说服诸如荀彧之类忠心朝廷的士子?
屯田之法是自己首创,是大汉天下独一无二的先进农耕制度,利用招纳的流民和俘虏的黄巾青壮实行军垦,大大增加了收成,曹操对屯田所带来的充足粮草颇感欣慰,有粮才有兵,因此曹军迅速壮大可谓皆是屯田的功劳。但北海却直接将土地分给百姓,甚至发给耕牛,政府只征收三成的收获,再有需要便出钱向百姓购粮。这样一来百姓拥有自己的土地,又能得到如此多的收成,自然更加积极主动。如果说参与屯田的人只能维持温饱,那么北海按人丁分配田亩的制度则是会让百姓尽皆奔上小康,百姓不傻,为别人种地换一口吃食和为自己种地获得丰厚的粮食两厢一比较,高下立判。因此尽管曹操派兵严密监视边境,仍有不少百姓偷偷潜到北海去。
北海商业发达,征兵是采用募兵制,军士无论训练或者征战,都有丰厚的军饷作为保障,而开荒筑城,与百姓紧密结合在一起,也是北海军兵的一项重要军务,百姓中还有预备役,起到承接部队和地方的纽带作用,战时可以为兵,闲时复为平民参与建设。不像其他诸侯,征兵是无条件的,士卒一点人身权力都没有,上位者压迫士卒和百姓,士卒只能再去继续压迫百姓,最终百姓苦不堪言。两者从思想上便大相径庭,可想而知战斗力更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