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亥时,辛锐睡意全无,不知贾诩此去成败如何,是否遭遇危险。
先前在北海,众人得知皇帝即将蒙难,表现不一。以杨彪、孔融为代表的保皇派自然是不遗余力要营救天子,但掌握实权的少壮派对这个皇帝,却并无多少尊敬,大多数人以辛锐马首是瞻,坐等辛锐拿主意,更有甚者,直接劝阻辛锐。
在辛锐当场拍板,回去收拾行李之时,杨修曾随辛锐进中郎将府,单独对辛锐劝说道:“主公,汉室衰微已经很久了,今天要重新振兴谈何容易!况且当前英雄各据州郡,士众动以万计,这时就是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的时候。如果我们把天子迎到自己身边,那么动不动都得上表请示。服从命令就失去权力,不服从就有抗拒诏命的罪名,这不是好办法,我看这天子救不如不救。”
辛锐疑惑道:“德祖方才劝解老太尉之时,情真意切,我还道你也是对皇帝忠心的紧,怎地现在又来说这番话?”
“主公,方才情急之下,怕家父有个好歹,只好胡乱出言安慰,他毕竟年事已高,怎能经受这般打击,但修的心中,实在不愿主公前去救驾,不如于路上拖延些时日,或者皇帝被贼子害了,或者被别家诸侯救走,也就是了。”杨修急道。
“德祖放心,我自有安排,这皇帝,我们是非救不可的。现在与你说,也难以尽数说明白,你只待来日,自己看吧。”辛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杨修见辛锐主意已定,不再多言,讷讷而退。
亥时末,几骑马从长安方向向辛锐营地行来,早有瞭望的伙计报于辛锐,辛锐叫众人戒备,待几骑来到近前看时,正是贾诩、马超引着二人回来了。
下马后,贾诩向双方互相介绍道:“这位是大司马李公帐下的杨将军,这位是扬威中郎将辛小将军。”
杨奉三十开外,中等身材,瘦削的脸庞上略有髭须,眼神坚毅,当下施礼道:“久闻小将军大名,奉无缘拜会,不想今日叫文和引来相见,真乃快事。”
辛锐还礼道:“杨将军国之栋梁,切莫客气,快请就座。”
伙计搬来蒲团,众人尽皆坐下。
辛锐望向杨奉身后站着那汉,身材长大,颇为健壮,短髭须,微微络腮,目光如炬。因问道:“杨将军身后壮士,莫非河东徐公明?”
杨奉奇道:“早就知小将军神仙弟子,不想当真竟是无所不知,此人正是杨某部将徐晃,现任帐下骑都尉。”
“公明猛士也,便请同坐。”辛锐笑道。
“谢小将军座。”徐晃也不做作,对辛锐好感顿生。
“素闻杨将军有忠义之心,不知目下李司马和郭车骑交兵,杨将军有何打算?”辛锐开门见山问道。
“唉,杨某本是白波贼,投了朝廷之后本想保着天子,多立军功,把这贼名洗干净,也叫后人不至于唾弃,哪知现在天子蒙难,被他两家争来夺取,杨某心急如焚,却兵微将寡,难以相争。”杨奉叹道。
“辛锐今番来,便是欲迎回天子,既然杨将军肯来相见,你的心意我等都明白了。郭、李二人势大,不可力图,只能智取,接下来还需杨将军配合我等,只要救出天子,杨将军便有救驾大功,届时自然名满天下,功成名就。”辛锐循循善诱道。
贾诩当真有识人之明,杨奉这人,辛锐其实并没有完全把握能够劝服,只是知道他在原本轨迹里,一心救驾,颇有忠义之心。
任务交给贾诩之后,辛锐一直忐忑不已,万一杨奉是个蛇鼠两端、见利忘义的小人,岂不是把贾诩和马超葬送了!但先前贾诩对杨奉短短的一句评价,又叫辛锐略感安心,现在见了杨奉,辛锐不由暗暗佩服贾诩的目光。
似贾诩这种人才,根本不需自己多废话,只要一个小小提示,他便能将整件事完全把握。可为,便去执行,不可为,他自然会以实相告,说出道理。
今后他若是掌管了情报司,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辛锐耳目,想到这里,辛锐暗爽不已。
杨奉这次来见辛锐,也是有过一番思想斗争的。再怎么说,他名义上还是受李傕节制,虽然李傕人品不佳,毕竟也是朝廷钦封的大司马,三公之一,而辛锐只是地方豪强,甚至于官位还没自己这个大司马的部将高,但他和贾诩本是旧识,对贾诩之才颇为敬重,今见贾诩辞去尚书高官不做竟是投了辛锐,心中也颇有些惊诧。
再者辛锐之名他也有耳闻,平黄巾,战曹操、袁绍,凭借一己之力,俨然将北海扩张成为为数不多的大势力之一,这番来救驾,其志不小,自己若是与他联合,一旦成功,那便是翻身的大好机会,封侯拜相不说,自己以后便是堂堂正正的保驾功臣,再也没有白波贼的恶名。
说来也巧,也是老天叫辛锐成功策反杨奉。李傕军中设有女巫,李傕对巫蛊之事颇为笃信,每次行军打仗之前,李傕总是求巫问卦,而后再点兵作战。
前番自劫了汉帝到营中,李傕胁迫汉帝,封了自己大司马之职,因此大肆庆贺,重赏军中女巫,却对随他拼杀的将士不理不问,逢人便道是女巫之功,神仙显灵等等。
杨奉心中自然不忿,常饮酒时与徐晃抱怨道:“我等随他出生入死,不避刀枪,现在把皇帝抢来了,他却只赏女巫,似这般,叫军士寒心。”徐晃官微权小,哪能多说什么,只好出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