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赋闲在家已届三年,自是不知辛锐事迹,公孙续带众人来时亦只介绍职位、姓名,赵云还道是谁家小孩得祖上余荫,被朝廷封了个中郎将来的,至于马超,赵云虽看得出此人武艺不凡,但这是辛锐家将,既甘做一孺子之鹰犬,想必不是真英雄,赵云无意深交,因此对几人并不以为意。
对公孙家,赵云内心是颇为失望的,当初郡里推举他领义军,投奔公孙瓒,满心以为公孙瓒会对内施行仁政,解黎民于倒悬,对外驱逐异族,保卫大汉疆土;但后来一路走下去,赵云发现公孙瓒亦是与其他诸侯无甚差别,抢地盘,占人口,强征暴敛。
心灰意冷之下,正赶上兄长辞世,赵云便辞了军职,回乡守丧。心中除了对这世道的不满,只剩下对刘备的深深思念。当初于公孙瓒营中结识刘备之时,常见刘备仁德,宽厚,体恤部下、爱护百姓,叫赵云感佩至极。每当想起刘备那宽厚长者般的温和笑容,赵云总觉得春风拂面,若是这样的人得了天下,必然会叫百姓过上好日子吧。
对公孙续,赵云也是颇不待见的,又加上自己心事重重,便更加烦恼,只是毕竟公孙瓒乃是旧主,亦不好无端恶了公孙续,赵云不是个造次之人,只好忍耐着招待诸人。
但自辛锐开口之后,闻听此子所言不俗,于情于理,都不是泛泛而论,而且他观察细致,对赵云目前状态猜了个**不离十,不得不令赵云有所改观。
加上公孙续一番慷慨陈词,说到辛锐事迹,尤其是他安抚流民和战胜袁绍一节,叫赵云惊诧不已。
赵云对袁绍是绝无好感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从冀州出走投奔公孙瓒了,袁绍驱逐韩馥,是小人行径,并且于冀州百姓而言,袁绍政治上颇为苛刻,不像韩馥,虽文弱了些,但多少知道体恤百姓。之后袁绍屡次招揽,赵云皆以为兄长服丧为由,将之回绝。
再者赵云最向往的便是统治者能够施行仁政,善待百姓,他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深知百姓疾苦,朝廷的赋税徭役,诸侯的巧取豪夺,即便是年景好,百姓亦所剩无几,何况现下战乱频仍,又天灾泛滥,就更加令民生凋敝,百姓倒悬。
一声叹息,赵云缓缓道来:“云自回真定之后,袁绍隔三差五便差人过来,要招我前去效力,云虽见识鄙浅,却也知袁绍绝非明主,奈何居于袁绍治下,回避不得,因此只推说兄长丧期未满,不能前去。袁绍甚是歹毒,竟将我恩师及好友抓了起来,名曰请去住些时日,实则将他们软禁起来,要挟我领兵去攻易京。云因此为难不已,眼下兄长三年丧期堪堪到了,却是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这袁绍竟出此下策,这样的威胁,只会叫赵云更加恨他,又怎能真心效命,看来袁绍也是求贤心切,毫无他法了,只不知这馊主意是谁给他出的,还真是一大败笔。
“袁绍直这般不顾名节,不知尊师和好友现在何处?”辛锐问道。
“都在邺城将军府里。”赵云恨恨道。
“啊呀,这是袁绍老巢,必然重兵守卫,只怕此事难了……”公孙续咋舌道。
赵云亦是眉头紧锁,叹道:“只怕神仙再世,也难救我师父和夏侯贤弟,云自思忠孝难以两全,既不想屈身侍贼,又难以营救师傅他们,只待兄长丧期满了,云便一死了之,叫那袁绍断了念想,想必不会再为难我师父和夏侯贤弟。唉!”
一时间众人皆是感慨万分,赵云忠义至此,哪个敢说他不是大英雄。
马超赧然道:“方才是超鲁莽,不知兄长有这些隐情,多有冒犯。”
马云騄眼角竟是泛起泪光,讷讷无言,呆呆看着赵云。
“马兄不必如此,你说的对,大丈夫生于世间,应该有所担当,只恨云一己之力,难以与袁绍抗衡,便是鱼死网破,也难成事,反害了师傅性命。”赵云仿佛看开了一切,风淡云轻道。
众人皆沉默不语,良久,辛锐缓缓道:“我看这事未必无法解决。子龙将军可愿听我一言?”
救命稻草来了,赵云犹如黑暗中见到一丝光亮,犹疑道:“小将军有何良策?”
“子龙服丧只剩旬日便满,现在已到了这步田地,说不得只好试上一试。拼一把,总算有些机会,若是坐以待毙,那便一丝希望也无。”辛锐分析道:“前日里我等路过无极县,救下一家人,便是甄府上的一家三口。不知子龙有印象否?”
“嗯?是了,当时我去那里卖粮,正撞见一伙袁兵在抢这家的小姐,被我驱散了。”赵云回忆道。
“不错,子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义士也。我等那日在路上遇到过这伙贼兵,机缘巧合下探听到这些消息,于是那日晚间入的无极,正巧看到那甄家在向百姓施舍粥饭,如此良善之家,竟遭迫害,我于心不忍,是以秘密将甄老爷一家三口送出了冀州。”辛锐将前情向赵云讲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