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有一瞬间的晃神,芸珂赶紧深吸了口气,使劲拍了拍脸蛋:“好了,孟芸珂,想甚麽呢!别傻了别傻了!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强捂住脸转身打算走,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望向那条侧廊。
以后……还会见到他麽……
浣玉轩前院大厅。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芸珂远远地就听到前院传来凄婉的唱乐声,抑郁婉转,娓娓道来,十分动听,禁不住听得入了迷。
迎面走过来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小声议论着甚麽。
“太可惜了……”
“是啊是啊,莫不是萍君姐姐的脚扭伤了,一会儿定是要表演《凤凰曲》的呀!我都期待好久了呢!”
“听老一辈的姑姑们说啊,这《凤凰曲》可是当初咱浣玉轩镇店的宝曲呢!太可惜了!多想亲眼看看是甚麽样倾世的舞姿呀?”
“翠拂,你不知道吧……”见着芸珂走来,两个丫头悄悄压低了声音。
看着她们走远,方才听她们说起甚麽《凤凰曲》,芸珂心中也来了兴趣,打算有时间向槿姨打探打探。
正要步入大厅,便听到槿姨的声音传来——
“我说姑奶奶啊,这好好的红绸绫缎舞怎的硬生生被你们跳成这样了!怎麽着,大半个月没吃饭不是!槿姨我亏待了你们不成!”
“还有你,你,你,你们三个!刚刚怎麽唱的!竟然没有一个音是准的!给我重新再来!”
“岫烟啊——你怎的今日也跟着她们犯糊涂啊!”
“这都几时了?怎麽李永慕李大才子还没来麽?没了他抚琴可不行啊!赶紧叫人去催催啊!笑婉!笑婉!哪去了,死丫头!都跟林夜鸢那死丫头学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都给我好好排练!早晚得被你们给气死……诶哟,渴死我了……”
芸珂暗自偷笑,缓缓走进大厅,替槿姨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端到槿姨的手里。
“总算有一个让我省心……是你啊!”槿姨从繁忙中好不容易注意到了芸珂,轻轻抬起茶杯,慢慢地喝着。
“我听珞瑾说,是槿姨您让我到大厅来,不知有甚麽吩咐。”
槿姨徐徐将茶杯又放回芸珂的手中,“吩咐倒谈不上,不过我找你来呢,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
芸珂更加疑惑了,静静地等待着槿姨接下来的话。
槿姨望望四周,大家正忙着排练,于是拉过芸珂,向茶座的方向走去。
“不知初来长安城……芸珂姑娘在浣玉轩住得可还满意?”
芸珂姑娘?槿姨一般都只叫自己“孟丫头”,如今这般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芸珂、珞瑾二人能在偌大的长安城有一处栖身之地,全凭槿姨厚待了,哪里还敢妄谈满意否?”
“好,够爽快,那我槿姨待你也还不差。即是如此,我只想问,这当朝权臣苏子期苏相,如此威名赫赫的人物,与你,究竟是甚麽关系?”
芸珂当即愣住,方才好不容易把心中一团胡思乱想统统抛掉,如今又被槿姨当面问起,不由得想起昨晚在问归阁发生的事——
你只有一个选择,做本相的棋子。
双颊立马飞上两坨红云,似涂抹了腮红般醉人。“我,我,我和他,苏,子,不不,苏相没有任何关系!”
未注意到芸珂异样的反应,槿姨自顾自地说道:“我就奇了个怪了,这天人一般的人物,今个大早居然派人来浣玉轩特意叮嘱我要好生对待你,不可怠慢了你……”
芸珂的心思早就不在这儿了,槿姨依旧自顾自地思忖着,“难不成今后我还得把你当活菩萨一样供起来?可是这苏相的命令难违……”
大厅舞台的后场处。
一位身着金丝镶娟羽华服,面带琉璃金纹面具,身姿活泼灵巧的女子,悄悄地从院子里溜进舞台后场。
“萍君姐姐!是萍君姐姐麽?”看到这个美丽的女子走近,舞姬们激动万分。
“唔……萍君啊?嗯嗯嗯,对的对的!你们不是要跳《凤凰曲》麽?”
“姐妹们,太好了!既然萍君姐姐来了,那大家准备一下,上场。”
大厅内突然安静下来。
有一戴着面具的曼妙女子,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如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真可谓是“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观者无不静心赏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