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东京这座孤寂繁华的城市表面看上去充满人情味,也十分便利,但实际内核还是冷漠的,这一点跟台北完全不像。成片璀璨夺目的玻璃大厦,用钢筋水泥构架出来的城市梦幻森林。城市,向来都是人类文明与智慧的集中之地。东京的夜晚甚至比白日更要辉煌跟热闹,精彩纷呈的娱乐休闲方式,引得无数青年男女锦衣夜行,只为排遣白日的工作压力或内心的寂寞,但尽管如此也好,都市人与人之间疏离感依然强烈。
夜半,恒一徘徊在歌舞伎町街头,他是奉了徐赫的指示来找那个叫做李宴的中国女人来打听冯旬的情报,他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的连帽衫是管未宇借的,与未宇同住一间小公寓的那段时间,未宇见他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可以替换,就经常借自己的外衣给他穿。在今天之前李宴给徐赫打过一通电话,她用东京街头的一处不起眼的共用电话联系的徐赫,看来那个台湾人最近有新的动向了。
她来了,李宴。
李宴身着一件淡绿色的抹胸裙子,外衣穿着一件加厚的棉质牛仔马甲,只有脚下踩的那一双短靴是冬天应季的鞋子,身上穿的的应该都是春装。或许因为还来不及卸妆就发现已经远远超出了约定时间,这才随便套上外套换下高跟鞋一路快步走过来的吧。
“喲!徐先生。”
恒一用两眼余光密切的关注着周围的变化,除却风冷以外没有任何异常,而李宴那句“徐先生”令他觉得,这更像是在叫徐赫。
恒一将手从袖子里露出来,李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苍白好看的手指,她忽然想起来,不知是听店里那个姐妹说过,杀手的双手长得都十分纤细好看,比那些钢琴家的手还要好看数倍。
“我是替徐赫来的,他今天恰巧有些事情。”此时,徐赫命令的语气有重新再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他想甩开徐赫的声音,于是他问:“没被人跟上吧?”
李宴中短的头发安稳的落在肩膀上,是经过精心修剪后的精致模样。她乌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是在笑。
“徐先生,请尽管放心,咱们之间的见面没人会知道,我会十分小心的。毕竟我还不想死呢!”
“徐赫想知道你探听到的那个台湾人的事情,你最好长话短说。”恒一声音低哑,是与他阴郁的脸完全匹配的声音,但眼神却是只有少年才会有的清澈眼神。
李宴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她把打火机从香烟盒内抽出来,取出一根纤细的烟,橙红色的火光点燃了烟,同时也点燃了她的脸,在火光灭掉之后,她才幽幽说道:“冯他要回台北了,和一个女人一起。”
“这一点,徐赫早就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恒一看着李宴吸了一口有一口,蓝色的烟雾很快飘散过来。
李宴像是想要冷笑,但是忍住没让那笑露出来,她道了句:“别的,什么别的?”
“李宴,你别再想耍花招,徐赫如果知道你的情报只有这个,你应该清楚他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我奉劝你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也只有这样,徐赫才不会为难你。”
“看样子,你真的和徐赫是一伙的了,我原本还以为你跟徐赫是不同的,第一眼看见你的实话我就看到了在风月场上没见过的那种眼神。”
恒一看李宴画着浓妆的脸苦笑起来。
“什么意思?”
“善良的眼睛,徐先生你有一双善良的眼睛。”李宴走近了他,她伸出一只手来遮住在她自己视线里的恒一的脸,只露出眼睛,这一动作并没有碰到恒一,她收起那种笑容。
“李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告诉徐赫,这样对你来说应该并不困难。”
“并不困难?徐先生,你并不是女人,你怎么会想象得出像我这样活在底层的任人鱼肉的女人,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泛黄的老旧记忆场景又再次在恒一脑海中复苏。下着雪的冬天,步行回到家中的时候,经过母亲的房间,母亲斜斜的躺在榻榻米上,头发凌乱,身上的和服腰带被那个肥胖的男人用手拽松,男人肥胖的下腹部上的那只手拉上裤子的拉链,系好腰带的男人转身对母亲说了那句“多些招待”,从那时起,恒一所有的快乐时光就已经被那残酷的事实毁灭的掉了。似乎就像香烟那般,所有的一切都变成蓝色的烟雾灰飞烟灭。
“我知道!我知道那种生活是怎样的,不旦知道,而且还亲身体会过......”恒一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理智醒了过来让他把后半句话吞咽回去,亲身体会过那种自尊被别人踩在脚底下的日子。
李宴以为恒一要对她动粗,立即向后退了几步,观察着恒一的神色。恒一的脸因为想起过去拿痛苦的回忆而变得有些扭曲。
“徐先生,你、你怎么了?”李宴还是没有再次向他走近,语气带着防备。
此时恒一脑海里的画面里只有鲜血,染尽了那个男人的衣服,还有他的,他不知道捅了那个男人多少刀,他只记得血液从那个男人体内喷出来的时候,他的心突然感到无比的畅快,原来复仇真的会令人无比畅快淋漓。但当那种畅快结束的同时,恐惧就会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