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觉得你似乎需要。当然,冯也交代过让我好好照顾你的。”
“沙发能不能退掉?”
“退掉?那个样式你不喜欢?”
“不,宫川。沙发很好,只是觉得不该‘无缘无故’的收你的礼物。”
“客气,你是冯的未婚妻,而我是冯的好朋友,而我也答应了冯照顾你,送点我觉得你需要的东西给你,怎么算是‘无缘无故’?”
“可我现在并没有钱可以给你,那沙发的钱......”蒋坤缇心想,尤其是蒋氏已经卖掉股份的这个情况下更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只是个礼物,如果你非要给我钱的话,就多请我喝几次酒。比如,我今天就有空。请我去‘光怪陆离’喝酒怎么样?”
“没问题。”
没问题......才怪。当时蒋坤缇想都没想就答应的时有多痛快,现在的她就有多懊悔。走进来的时候就远远看见宫川旬坐在一处很显眼的位置,离驻唱歌手的台子很近,而这个位置可遇不可求,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位置,上两次她来的时候都是坐在比较偏或者角落的位置。
“宫川你,很悠闲嘛。”蒋坤缇坐下来,而宫川旬早就点好了调酒。
“今天我们得不醉不归,坤缇,你敢吗?”宫川旬一边说一边在浏览酒单。
“......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灌醉我?”蒋坤缇面前三角杯里的调酒名叫“绿色蚱蜢”,是个蛮野性的名字。喝起来的口感也是清爽凛冽。
“没错,趁着冯不在,将你灌醉后带回家,算是我这辈子第一回‘捡尸体’”宫川旬的表情在坏笑,然后见蒋坤缇神色如常就又接着说:“你,该不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的吧?”
“不......”蒋坤缇仍然努力撑住不让嘴角上扬起来,但语调出卖了她,“宫川,真的,你说中文的时候一点不像个日本人!但是,也不像个台北人,倒像是个唱戏的,有那么点一板一眼的意思,哈哈......”蒋坤缇笑了出来,用手掩住嘴唇看着宫川的脸。
“唱戏?”
“没错,跟说戏词似得,算了,跟你解释太多你也不懂。不过......”蒋坤缇放肆的打量着宫川的面貌,英俊、极具修养,十几岁女生对另一半的幻想几乎都能在宫川身上体现出来,这天底下的确是有像电影里那般完美的人,一年以前她遇见过一个,深泽恒一,一年以后深泽恒一远离了她的生活。
“不过什么?”宫川旬看着台子上演唱的女孩,那个叫做小泽的女孩今天带了一顶火红色的假发,热情似火。蒋坤缇一时间沉浸在与恒一有关的回忆里,那美好的初恋回忆,清澈俊朗的少年,两人说过的誓言。
“......没什么,我问你,宫川。一个男人是不是就算有再多女人,都不会忘记他的初恋?我觉得至少女人是这样。”蒋坤缇只是希望恒一永远不会忘记她,哪怕他爱着别人。
“错误的认知。”宫川旬将酒单递给了一个刚好经过的侍应的托盘里,“全世界的女人都太天真,据我所知,男人不会。至少男人对没和他们上个床的女人很少有刻骨铭心的。即便上过床,男人也会转眼忘记。”宫川旬此时一直盯着蒋坤缇的神情,他不想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因为宫川旬想知道蒋坤缇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例外?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绝对的呢,对初恋恋恋不忘的男人还是有的,就算他们并没‘做过’。”此时在宫川看来,蒋坤缇充满执念的双眸像个小鹿,是只有些茫然和失落的小鹿。
蒋坤缇趴在桌上,视线看着台上火红色头发的演唱女郎,她此时唱着“ImissyouImissyou,40万公里之遥的月亮在微笑......”
“除非,”宫川旬听见自己说,“除非这个男人一生中只会谈一次恋爱,我想这个男人会一直想念着他的初恋,到死他都会想着。”宫川末尾的那句话加重了几分。
蒋坤缇转过脸来与神情端然的宫川旬对看。蒋坤缇此时觉得,宫川旬在看她的目光里有着强烈的温度,那种温度是一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东西。然而这视线再也触碰不得,蒋坤缇赶紧别过脸去,把酒杯里的酒喝光。接着蒋坤缇和宫川旬又各自点了三杯“虚假的希望”。喝完第三杯蒋坤缇明显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或者还不到醉的程度,只是觉得身体相当的疲乏。这些天蒋坤缇一直失眠,原因自然是蒋氏卖掉股份的事情,酒精到底还是令她的神经放松下来。
“不会有那种男人。蒋坤缇,别奢望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男人......”末尾的话,蒋坤缇没有细听,她趴在桌上几乎昏昏欲睡。
这是,堂本第一回来光怪陆离。几分钟前宫川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开车来六本木接他。堂本觉得这家店的装潢风格十分古怪,可能是堂本一向不喜欢太过古典风格的东西。总之。从堂本看到门口处的雕花屏风开始,堂本就不喜欢这里。
堂本没有仔细打量趴在桌上的女孩,只见宫川旬像是不太开心的坐在醉倒的女孩对面。
“不知道你忙不忙,喝了酒没法开车,只好找你载我们一程。”宫川旬理了理睡着女孩的头发。接着,宫川旬把蒋坤缇打横抱起,放进车的后座,盖上了车上准备的毯子。
坐在驾驶座上的堂本问道:“回宫川家?”堂本在心里想当然的觉得自然是把这个女孩带回宫川过夜,堂本以为这个女孩不过是宫川旬在酒吧里结识的露水情缘。虽然堂本先前从未见过宫川旬带女孩回家过,这点堂本确信,宫川旬没有像冯悉那么乱套的男女关系。虽然不至于到不近女色,但这么多年由于宫川旬自身洁癖比较严重,所以对身边的形形**各种事物都要求很高。所以,据堂本所知宫川旬的嗜好只有摄影。
“不,去涩谷。蒋小姐的公寓在涩谷区,堂本你用一下导航。”宫川旬说道,眼里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蒋坤缇其实处于浅眠状态,宫川旬和堂本的对话她也听到了几句,只是不太清晰。堂本开车极稳,故而宫川一向不找代驾,宫川旬非常讨厌让陌生人上他的车,有时候连宫川旬自己也觉得洁癖是件麻烦事。
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宫川旬仍然是从车里把蒋坤缇打横抱起,蒋坤缇很轻盈,几乎不费什么力气。此时蒋坤缇的头发被风吹起了一些,使得那些原本挡住脸的头发吹散在风里,挂到宫川的脸上、脖颈上。宫川旬闻到蒋坤缇发间有股淡淡的迷离香的味道。
也大概是宫川旬交代堂本说,车就留在楼底下,明天宫川旬自己要用的那一个空档里,堂本眼睛不小心瞟了一眼宫川旬怀里女孩的面貌。
“今天先这样,真是麻烦你了堂本。不过,幸好你家也住涩谷区。”宫川旬抱着蒋坤缇走进了公寓大楼。堂本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身离开。有一点,堂本明白了。宫川旬怀里的女孩子姓蒋,堂本猜想也就是宫川旬提过的那个台湾人的未婚妻,而这女孩就是堂本无意之间看到宫川旬摄影照片上的人,堂本依稀记得那女孩穿着和服时,身上有一种与她本身年纪不符的妖娆感。
“恒一......恒一......”蒋坤缇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恒一的名字,声音极小。宫川旬起先根本没发觉蒋坤缇在说梦话。宫川旬坐在床边看着蒋坤缇的嘴唇微微动着,像是在说话,于是宫川旬只好凑近到蒋坤缇的嘴唇边去倾听。蒋坤缇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不是香水,更像是熏衣时用的某种香料,混合着她头发上迷离香的气味。
“恒一......恒一......”宫川旬缓缓抬起在蒋坤缇唇边的头,这回宫川听的十分真切,蒋坤缇嘴里含混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日本男人的名字。恒一。宫川旬的脑海里倏然闪过某些精美的画面,蒋坤缇身着和服与一个同样身着和服的少年从桥下走下来。蒋坤缇和那个少年是恋人关系,亲密的拥抱跟接吻。然而“恒一”这个人名他刚刚不久之前就听到过,就是宫川武养子的一个手下,那个手下叫做徐恒一,冯悉给他的资料上写着,原名“深泽恒一”。
宫川旬双手撑着床面仔细的看着蒋坤缇的面庞,此时的蒋坤缇毫无防备的熟睡着。脸上干净的毛细孔上不施脂粉,只有喝过酒后的一丝潮红。宫川旬微微抬起蒋坤缇的下巴,吻住了蒋坤缇的嘴唇,吸允着噬咬着。然后宫川旬气急败坏的问道,我是谁。
“恒一,是你......恒一......”从宫川旬耳朵里传来的蒋坤缇嘴里浅浅的呢喃。宫川旬知道,只有对一个人有着很深的思念和眷恋,才会在梦里都这么呢喃着这个人名字。
而此时蒋坤缇的意识,置身在那个荒凉的梦里,她又梦见自己走在一片荒芜的原野里,寸草难生,周围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蒋坤缇看到,高挑挺拔的恒一的背影。恒一转过头来,蒋坤缇停下脚步,她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恒一,她朝思暮想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