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一选择屈服听从那声音,他似乎有着无穷的力气,刚刚不得动弹的恐惧消失了,他不断的刺向男人,他甚至想象自己是个屠夫,即便是在男人已经断气以后仍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
血的气味给了他某种亢奋,压抑多年的仇恨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出来......
外面风和日丽的天气,小庭院里微风徐徐,整个世界如此美好而妖娆,只是这些都与恒一完全无关。这一天,深泽的宅邸里有两具尸体。血的味道逐渐弥散开来,十分令人厌恶。不知道过了多久,恒一的手握不住刀柄而松懈,刀柄落在地上时他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脑子充斥着某种运转的机器的声音......
好吵......
他捂住双耳,不断流出眼泪,他咧开的嘴角不断吞咽着泪水,又咸又苦。从那时起,恒一内心的屈辱感有了气味,血的气味。
在天光散尽里的恒一的恸哭,谁也没看见,这世上谁也不知晓,谁也救不了他。
——那你告诉我,所谓“深渊”指的是什么。
——一直看着负面就会被‘那东西’盯上,一步步迈向深渊。
突然之间,恒一很想问蒋坤缇,如果他已经在深渊里了,那她能不能向深渊里伸伸手,救救他。
世界的一切都很静,静的可怕,除了恒一悲痛的哭声,他躺在地上哭得难以自抑。
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这个世界,全都是在不断地重蹈覆辙中变得伤痕累累以后,才绞尽脑汁另辟蹊径存活下去的吧。那一天,蒋坤缇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愉悦的过着她的高中生活,她并不知道恒一的身上染了多少血,亦不知道那血到底有多腥臭、粘稠、罪恶。
如果说人一生中必须得做几件蠢事的话,那么对于恒一来说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事情就是杀人。
蒋坤缇是恒一有生以来喜欢的第一个人。“喜欢”这个词的中文发音语调读起来十分明朗,但在日语里是一种十分缠绵又暧昧的语气。几乎每个人都认为爱要比喜欢更加深沉可贵,就这一点而言恒一也赞同,但是他还是觉得喜欢比爱来的纯碎跟陌生,陌生是指喜欢可以互不打扰对方的生活、不用牵扯,浅浅淡淡又有些感伤的情绪就是“喜欢”。但恋爱本身又是一种令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牵扯在一起的东西,一种矛盾体。
小缇,我喜欢你。每个字都轻轻浅浅却又实心实意。但下笔写下这句告白的他,绝不会想到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自己毁掉。后来,恒一的那幅素描被蒋坤缇珍藏起来积了很多灰尘。他们不知道这样一别就是多年未能再见,而后再次相遇的两个人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类不应被命运左右而随波逐流,而是要靠自己去改变,只是无论蒋坤缇还是恒一都没有做到罢了。
那时,身在台北家中的蒋坤缇对此丝毫不知,她只是拨通了电话。
第一遍无人接听。
第二遍无人接听。
她按下重播键,她想如果第三遍再没有人接听,她今天就不再打了。
“喂......”恒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蒋坤缇看着镜子对自己微笑了一下,她本想埋怨恒一怎么这么慢接电话,但是她还是说了句:“恒一,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念你。”
恒一的声音又低又闷,似乎十分疲倦。
“恒一,你是不是生病了啊?声音像是感冒了一样。”
“我......有一点,不过不太严重。”
“喔......恒一啊,你,梦到我了吗?”
“......嗯梦到了。”
“梦里我好不好看?”
“......”
“你说啊,在你的梦里我的样子到底好不好看?”
“好看,坤缇,我......真想再见你一面。”恒一说道此处声音有了些笑意。
“我也想见你啊,等我放冬假就去看你,不管我爸爸同不同意,反正啊我就是要去!恒一,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但是听到你的声音以后我又突然忘了我要说的是什么了,只是记得我想你......恒一,我好想你。”
“......”
“恒一,明天我再打给你好不好?”
恒一握着电话听筒的手,由于过于用力而发白,然后,他在一室的血腥气味里轻轻闭上眼睛,说道:“......好啊。”他几乎把牙咬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