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达当即起身、拱手揖礼一拜,“戚公,慕容知错!”
“不想功亏一篑,便该多做几手准备。不想牵连无辜,便该在布局之时就想好退路。
这方面,殿下倒是比你这个谋士,思虑的更为周全,也更稳妥。
行了,别揖着了,坐吧。
京都,会有人护下都氏一门的。”
“京都那边,可是老师…”
慕容达拢衣坐下,话未说完,便被戚北川打断。
“能有这般手段,不是你那老师又会是何人?”
证实心中所想,慕容达这才真正定下心来,略略松了口气。
诚如戚公所言,为扳道国公叶南天,引其与阁老张朝正内斗,他花了整整九年时间。
在叶南天的门生中,他选了野心勃勃但出身低微的都广丰;
扮作想入仕而苦于无门路的商人之子,以财力结交都广丰,被引为好友后,将其从九品小官一路扶到云中府尹的位子。
每一步,都在他慕容达的算计之中。
然而,算不到的是,人心肉长。
相交九年,虽说都广丰确有敛财贪贿之罪,但终归不该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百密一疏,终归是他大意了。
戚公说的极对,自己此时这般,与猫哭耗子又有何区别呢?
万幸,老师出手!
不然都氏满门几百条人命,也只能作冤魂散了。
慕容达自嘲一笑,抬眼一看,却见那棋盘上…
“你看,你又输了。与你下棋,还是不如与长空对弈痛快。”
戚北川站起身,九尺有余的高大身形,差些便顶着亭内挂的灯笼。
慕容达略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将手中棋子抛进箕里,望向远空斜阳,道:“长空此时该到了吧。”
戚老爷子眯眼望向北方,那张骇人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几分欣然之色。
………
大盛北疆,虎啸关。
苍茫无涯、绿草如海,一骑快马比原上疾风还快,飞驰而过,好似一道黑色闪电。
那木达瓦剌的一支轻骑探马,刚刚完成今日份调戏边军的例行公事,呼喝叫嚣着,扬长而去。
然而,这十几骑精锐探马,怎么也想不到,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找乐子’。
一杆乌黑发亮的长戟,破风而来,直接将一个正在扬着打马索的瓦剌汉子拦腰穿成两截,顺带连马首也一并射穿。
当这杆长戟即将扎进草原地面之时,一道黑色身影,如日间行走的鬼魅般,无声掠来。
‘锵’
黑色身影将长戟握于手中。
疾驰中的其余探马,刚发现自己的同伴和同伴的马,被劈成了两半之时,却已是来不及了。
长戟几进几出,快得几乎令较远的瓦刺汉子看到了残影,只两个呼吸,七人胸前同一位置多了个血窟窿,自马上翻摔下来。
最后死的那个,双手还呈握状抓在自己胸前,就好像他能抓到那杆戟似的。
这些探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滑,见此情形,并没有想要一拥而上与那一身黑色束身服、轻装简行的‘鬼魅’较量。
他们非常清楚,这绝不是他们所能挑战的。
逃!逃回去。
那木达瓦剌部的勇士——脱脱不欢,也是上三品的武、者…
‘噗’
长戟索命。
一个光头汉子,白日梦还没作完,便去见了他们的长生天。
‘噗’
又一声,一个满头扎着脏辫的年轻人,紧跟前人脚步,自马上坠下。
跑得最远的那个,鬼哭狼嚎般嘶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拼命挥动打马索。胯下那壮马的屁股,被抽得直冒血花。
毫无悬念,长戟如龙,穿身而过,滴血不沾。
这人到死都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为什么,一个人能比他们草原上的马,跑的还快。
戴着黑色鬼面甲、身形如风的黑衣人,踏草折返,跳回自己那匹黑色骏马的马背。
策马奔驰,日落草原。
风唳城,镇北军戍关指挥所。
黑衣人翻身下马,快步走进指挥所内,将一把代表了瓦剌探马的狼牙吊坠,放到指挥使杨烽面前的桌上。
他摘下黑色鬼面甲,露出一张周正敦厚带着几分英武的面容。
镇北军虎啸关戍关指挥使杨烽,与一旁两位副指挥使、三名指挥同知,眼神交流了一波。
杨烽饱经风霜的古铜方脸上,露出一个认同的笑容,朗声道:“段千户,请坐!”
一身黑色劲服、被瓦剌探马视如鬼魅的,正是受朝廷调令空降来此、日前刚刚到达的千户大人,段长空。
段长空微微一笑,冲杨指挥使及一旁众人点头致意。
镇北军,入军考核,竟是这般粗暴直接。
倒也颇合心意。
想到考核,段长空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来此之前,听戚爷说起那司空山七星君收徒一事,似有蹊跷。
也不知,那小子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