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眼中似有郁结之色,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红梅上,“世间事不如意者八九,我只竭力而行罢了。”
沈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那一株红梅独立于冰雪之中,久经寒霜而不折,不免心念微动,李端果真是一介文人……
“是以将军素日行事……原是这般。”
李端似是已无顾忌,神色愈发冷沉,“偏关之事非今时始有,历任守备却任其所为,是因心有余而力不足。千总一心为民,又权柄甚重,欲整顿此处原是善事,然此处之势盘根错节,非一人之力可除。”
他看着沈昭,神情凝重,“言尽于此,望你三思而后行。”
沈昭闻此诚挚之言,愈加讶异,她不免摇头轻笑,“将军原有如此玲珑心思,以往竟是我误解了。”她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那日在清风楼,重行兄之言有所冒犯,将军切勿放在心上。”
“原是我明哲保身惹的是非。”李端摇摇头,忆起往事神色赧然,“使你行事颇受钳制。再者,周公子少年英才,我却妄言实是无状。”
依沈昭所见,李端或有雄心壮志,有意在此施展抱负,毕竟观其行事确有能力,只可惜为人所阻。然对方并非心胸磊落之人,否则不会抱着孤梅,却为权势折腰,因此并不觉得他对周谨会有赏识之意。
不过客套之言,她倒可勉强应下。“重行兄若闻此言,必定欢喜。将军提点之言我铭记于心,然我来此原只为言事而已。”
李端不免愣神,片刻后笑了笑,略有无奈之意,“是我不如你。”末了,他又道,“偏关之事皆系于汝身。”
沈昭笑着应承,又提及方才古怪之处,“则玉石之事……”
李端闻言讪笑了一下。
“听闻千总前两日查到府上门客身上了?唉,原是我管教不严,日后定会叫他断了此念,望千总勿要追究。”
“竟是为此事?”
沈昭稍显讶异地挑眉,继而笑了起来。
“将军既于我有提点之恩,区区小事自会照拂,也不必断,此事原是不可避免的。即便不是府上门客,亦有旁人。”
李端却断然拒绝。
“仕途本就不易,岂可因旁事阻扰?千户不追究已是幸事,我又怎敢得意忘形,行此败坏纲纪之事。”
沈昭见他态度坚决,倒有些意外,门客所行之事,莫非他此前半分不知?倒也未必罢。她试探着问道,“原是小事,倒不至于影响仕途,将军可是过虑了?”
李端呐呐,“我原是惜羽之人,千总勿要嘲弄才是。”
沈昭作恍然之状,心中却道惜羽之人又怎会事权贵?她不动声色地道,“朝中多是奸佞之辈肆意中伤,将军谨言慎行无可厚非。只那玉石……将军切勿再提。”
李端只得应下。
两人随即揭过此事不提。
一番畅谈后,李端便将沈昭视为知己,亲自送至门前。
“今日既在此相会,他日千总便无须长亭相送。只今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万望一切顺遂。”
沈昭朝他回礼。
“将军此去亦要平安顺遂。”
“承你吉言!”
李端含笑看着她,及至车驾远去,才转过身,淡淡地看着门内的影壁,嘴角的笑容却又深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