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一直怀疑永嘉侯动机不纯,却因其为大长公主之子婿而渐渐打消疑虑。然永明末年,程濂谋逆一事上,隐隐有永嘉侯的身影,使她不免警惕起来,对其疑虑之深更是达到了顶峰。
她甚至曾隐晦地向云礼提及此事,意在让大长公主探查永嘉侯一番,可惜并无结果。而她亦无法直接询问云礼。一是不敢,二是不知如何问及。
而今又有夷人一事,她愈发觉得不可轻易略过。
“广东那边也先盯着罢。”
薛柏一心中虽有迟疑,却也应了下来。他深知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沈昭绝不会主动询问云礼,且要对其隐瞒此事。
沈昭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永嘉侯之事一日不明朗,她便一日无法坦然面对云礼。此前她尚可自欺欺人,而今却被章鹤鸣挑明,往后只怕愈加为难。
……
“姐儿今日可是遇着事儿了?”
松雪正为沈昭梳洗,见她兴致不高,不免深感意外。兴许沈昭自己都未发觉,往日云礼来信,她的情绪总会舒畅好几日。像今日这般沉着脸实在少见。
沈昭将这话在脑海里仔细咀嚼了一番,才反应过来她是何意,倒是难得沉默了片刻。而后沉声说道:“章闻野此人行事实在乖戾——叫人心中不喜罢了。”
松雪从未同章鹤鸣打过交道,素日看着只觉其乃德才兼备的老学究,倒不知道对方乖戾起来是何模样。
然见沈昭神色阴沉至此,松雪却觉得区区幕僚不至于搅动其心神至此。可今日来信时,她亦在书房内,实在瞧不出其有何不悦之处。
但此事不可明言,因此她只得低声笑了笑,安慰道:“章老先生满腹经纶,可谓南州冠冕之辈,难免气盛,姐儿只当是文人清傲,多担待些便是了。”
沈昭闻言,当即嗤笑一声。
“他若有文人傲骨,我自不会出手折断,只怕他徒有傲骨,而无才情,倚老卖老,便叫人失望了。”
此言……松雪倒不好再做评价了,只若有所思地道:“若章老先生真是关老先生之故人,必不会叫姐儿失望的。”
沈昭闻言,不置可否。
关山月半生皆藏于山水之间,不陷朝局,无意权柄之争,其乃真正的隐士。而章鹤鸣与其相比却是权势之念太重,且半点不曾遮掩,毫无高士之风范。又事事试探,自以为运筹帷幄。如此门客,谁会心生欢喜?
当然,其若无争权之心,于沈昭无用。但许多事只需意会不可言传,挑破对谁也没好处。更何况,此时的沈昭尚有性命之虞,又何谈权柄之争?
个中缘由,沈昭无意与松雪多言,便不再提及此事。
倒是松雪想起今日来信,便又问道:“年关将近,云世子可曾提及捎带哪些年货?”
偏关物什总是不如京师。
沈昭闻言顿时笑了一下,只是眉间的阴郁并未消除,落在铜镜里便使笑容显得模糊起来。
“未曾详说,想来不会使你罢了。”
松雪从镜子里瞧见沈昭的神色,心里不免沉了一下。随即又撇嘴。
“云世子意在送您物什,与婢子何干?”
沈昭脸上笑容浓了些,并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