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鹤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回话,顿时面露诧异之色,“校尉之心性——果真乃落拓不羁!”
沈昭对此并不表态,只问,“今日茶馆之事我尚有不解之处,先生可否为我解答?”
“但说无妨。”
沈昭沉吟少许。
“那书生言陆太后与今上因漕运总兵一事起了争执,可却有其事?”
沈昭每月都会与京师互通有无。朝中大小之事她皆了如指掌,如漕运总兵一事,她岂有不知之理?实因欲试探章鹤鸣一番。
章鹤鸣对此倒不意外,学识才情总要一试方知。
“此事并无作假。定国公年老力衰,不足以堪此重任,是以请辞。故有漕运总兵之争。”
定国公是否年老力衰尚不可知,然漕运总兵一职位高权重,且为国朝财政命脉,与盐运使不相上下。想来换作任何人——只要尚余一口气,便不会上书请辞。
这其中定有隐秘。
可惜沈昭多方探查仍无结果,她亦不指望从章鹤鸣口中得知原委。便随他用一句年老力衰遮掩过去。
接着,她又慢悠悠地问道:“依先生之见,何人可任漕运总兵之位?”
漕运总兵人选有两个,一是陆太后所选,一是端平帝心仪之人。此言看似问谁可担任,实则问章鹤鸣倾向于谁。
哪知章鹤鸣却微微摇头。
“依老朽之见,永嘉侯与冠军侯虽各有所长,却未必可任漕运总兵一职。永嘉侯此前数年皆居于辽东,常逐野寇,战四方。而冠军侯又掌五军,唯知练兵之事。自是两人皆不可任。”
所言合乎情理。
沈昭却深感意外。以章鹤鸣之心智,定然知晓她的言外之意,却仍说出这番言语……可见他并不认可朝堂之争。
或许他在茶馆维护陆太后,只因其实心用事,并无奸佞之举,并不代表他认同陆太后掌政。然端平帝乃天命所归,一国之君,岂非臣民拥护之人?章鹤鸣为何要驳他之意?
沈昭思及此处,不免问道:“冠军侯虽只知掌军之事,然其为人赤城,为何不可担此任?”
章鹤鸣微微叹了口气。
“所行非所想。”
沈昭瞬间明白过来。
端平帝尚且年幼,于朝政一事仍是懵懂,他怎知何人可担何事?不过听信他人之言罢了。至于“他人”——
沈昭默了一瞬。
端平帝亲韩远窦,除了韩党,又有何人?保皇党……果真保皇么?
然不论如何,此次胜的却是陆太后,足以说明端平帝或者韩党确实尚且弱小。可大长公主此次毫无举措,却不免让人生疑。
世人皆知其对大周江山有多重视,怎会任旁人乱权?且永嘉侯虽为其子婿,然而两人却颇有嫌隙,否则当年不会任凭先帝将永嘉侯从手握重兵的辽东总兵调至有名无实的右军都督。漕运总兵岂是一军都督可比?
沈昭微微收敛心神,看向章鹤鸣的眼神温和了许多。
“先生所言极是。”
她顿了一下,又用意味深长地语气道,“先生既肯解我之惑,而今仍有一事欲请教。敢问先生来自何处?”
章鹤鸣不料她有此问,不免怔了一下,片刻后才微微一笑。
“惠州故人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