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滢的眼皮子不觉跳跳,裴楠铉是越发的招摇和炫耀了。事到如今,裴楠铉却也是没有跪下来的意思。而全场,竟然也是无一人去质疑。
那炽热如火的衣摆,宛如绽放的点点鲜血,透出了透人心脾的灼热和火热,象征着此等男儿的桀骜不驯。而他偏生将自己的不驯,是如此轻狂的向着整个世界去昭示,竟没半点的迟疑和不安。
而少年郎的唇角,更不觉浮起了浅淡的冷笑。
不知怎么了,阿滢居然是隐隐有些羡慕。
毕竟如她这般,被人处处掣肘,处处算计,被人压制,实在是一桩太过于压抑的事情了。而内侍铜雀的嗓音,却好似软绵绵的棉花,一句句的吹入了阿滢的耳中。
“谢家有女阿滢,聪慧伶俐,贤惠有贞,故选为东宫良娣,以充太子寝宫——”
圣旨尚自未曾念完,在场众人都不觉面容失色,不觉透出了一股子的惶恐!
此为何意?在场之人无不是容色恍惚,半天都不能消化?
章莲太子一向不近女色,因而东宫并无太子,这已然是一桩十分惹人议论的事情。只不过云帝与兰皇后均无表示,臣下偶有劝诫,却也是不了了之。
如今一道圣旨下来,竟是要让谢滢做为东宫良娣,此为何意?
且不说章莲太子一向冷若冰霜,自视甚高,寻常女子也不知是否能入太子法眼,只言方才东宫女官不是还在为难阿滢?
那莲芙方才气焰滔滔,不是口口声声,说阿滢乃是乡野蛮女,冒充谢娥,实是大罪。
如此一来,为何东宫竟还要纳此女为良娣,给予阿滢如此殊荣?
良娣身份尊贵,虽非太子妃,已然是仅次于太子妃之下。
放于东宫,也是极之尊贵。
如此一来,阿滢又哪里像是被东宫所厌弃的模样?
闻言,莲芙却也是不觉猛然抬起头来,眸色含酸,一颗心砰砰乱跳,却也是不可置信。
她想着太子殿下那俊美的面容,那宛如霜雪般的高洁。可惜如今,这般样子的高洁,竟然也是被硬生生的毁了去了。太子身边的人,怎么能是如阿滢这般粗鄙的村货?她们这些姐妹追随于太子身边,为得太子的宠信,可谓个个均是殚精竭虑,吃尽苦头。然而纵然身边的女官,一个个的千娇百媚。章莲太子身为殿下,却也是甚至不肯多瞧一眼,分心垂顾,分明将这如花似玉的窈窕美人儿,视若等闲无物!
如此晶莹的雪山,只可远观不可近亵的高峰,却居然也是被这样子的一个女郎,轻而易举的攀折!
莲芙大起大落,方才内心的惧怕,如今却也是不觉化为浓浓酸意!
那泪水顿时顿时莲芙的面颊,哗啦啦的落下来,竟任由泪水夺眶而出。
那般姿容,落入别人眼中,倒不觉生出几分联想。
莫不是这莲芙身为宫中女官,知晓阿滢有此机缘,故而想弄坏阿滢名声,不乐意太子娶之,分去她之宠爱?
这亦然是极有可能的,自来女子争风,拈酸吃醋,也顾不得许多。
如此一来,这谢滢莫非当真要一路扶摇而上,接着青云好风?
莲芙凝视阿滢,泪水盈盈,眼底尽数皆是嫉恨,甚至不屑于掩饰一二。
太子殿下神仙一般人物,竟被此等女子玷污,她心中有恨,又如何能掩下心口一缕火气。
阿滢手指却也是不觉一根根的蜷缩而起,蓦然盈盈起身,面颊之上流转一缕嫣红。
她那少女盈盈身姿盈盈而起,自然不觉带动若干诧然震惊目光,一时竟不知阿滢为何如此行径。
裴楠铉不肯跪下,是因为裴楠铉是何等身份,自然是有着裴家少年郎的底气。可是阿滢,她又算什么?
阿滢面颊上的嫣红,宛如三月的桃花,流转了几许光色水润,一双瞳孔盈盈有神,蓦然轻盈一抬头,眼底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几许讽刺的光芒。
兰皇后素来便是极会算计的,而如今,更不知晓算计了什么。
可是如若让她委身于章莲太子,那股子从骨子萦绕的愤怒,顿时缠绕上了阿滢心尖儿,甚至不觉让阿滢脸颊升腾一股子刺人的灼热燃烧。
之前兰皇后已然是将此事予人要挟,阿滢只道这不过是兰皇后威胁之语。然而如今铜雀领来的圣旨,更是指阿滢被册封为太子良娣。
那叶儿村的可怖屠杀一切宛如仍在昨日,带着那一股子蒸腾萦绕于人心的淡淡血气。
而那微薄的血腥,更无时无刻缠绕着阿滢的梦,折磨着她内心恨意。
她是个倔强而坚持的人,至始至终,也是绝不肯忘。
故而阿滢在别人无比讶异的目光,竟如此站起来,一双眸子光彩灼灼透出了浓郁的恼恨。我不嫁三个字,顿时萦绕在阿滢的舌尖,仿佛一下子就要说出口。
她决不能嫁,许了章莲太子这样子的人,日日受此羞辱。
阿滢的双手,甚至不自禁的搅紧了自己唇瓣,那推到了唇舌间的话儿,仿佛就要如此脱口而出——
忽而见,少年漫不经心的泛起清冷味道的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她不嫁!”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代替阿滢说出了自己的心语。
还未等阿滢反应过来,一只手顿时也是搂住了阿滢纤细婀娜的腰身,竟往自己身边一揽。
少年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料气息,竟用着和南柯流月一样的香料。
这样子的气息,阿滢曾在南柯流月的衣摆上感受到,如今却也是又再次嗅到。
抱着自己的是裴楠铉,却有着南柯流月的味道。
虽然这样子很是无耻,一瞬间阿滢竟不觉隐隐有些安心。
裴楠铉留意到众人的讶然之色,却也是不觉微微一笑:“是了,殿下下手迟了,阿滢是我喜爱的女人,自然不能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