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是素秋提到‘嫡母’都会多心的人,想到这,我抽回手,温冲手往后一探,精准地再次抓住了我的手,我无奈道:“松开。”
“不松。”
“我的手出汗了,你松开。”
“不松。”
我推了一下他的手腕,忍笑问:“三爷嫌弃过我的手粗糙,怎么如今非要握着?”
温冲缓缓松开手,侧身望着我,正要说话之时,院内传来咚地一声沉闷响声,紧接着传来老妪哭喊声,我连忙寻声往院子里追去。在年氏院子阶梯下,温擎章闭着双眼,眉心拧成一团,撇着头,仿佛旁边是什么污秽不堪的邪祟。他身后的推轮椅的小厮低垂着头,像是木偶一样,动也不动。
旁边没有任何污秽不堪的事物,年氏躺在她乳娘怀中,头无力地垂着,额上掌心大的紫青,一条细细的血痕经过眼头顺着鼻子流到她嘴边。年氏乳娘悲痛之极,缩肩流涕,近乎吼叫:“姑爷!这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逼得她撞柱子证明自己清白,你和奶奶做了几年夫妻,你不懂她,我懂!奶奶是我的血,我的血一滴滴喂大的啊!”
年氏白嫩的双手插着细小的白瓷碎片,白嫩的双手流着血,给染过的指甲镀上一层更鲜亮的血色。她的脚边是一堆砸碎的白瓷,砸的不止一尊观音瓷像,所有碎片中只有观音的头与婴孩的头是相对完整的,法身莲坐净瓶甘露等全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
温冲抬手挡住我的眼睛,被我按了下来。
温擎章靠着轮椅,两手放在膝上,双眼不愿意打开,没有一丝感情从嘴里慢慢吐出一句话:“你做夫妻的这几年,我简直生不如死。和离,是我最后给你年家的脸面。”
年氏乳娘双手颤个不止,凄厉喊了声‘姑爷’。
年氏的手动了动,微微睁开双眼,额上的血横过鼻梁,流进她的右眼,眼里登时染成血红。她双肩颤颤,像是在笑:“温擎章,你不是人。我年家的脸面用不着你给。太子爷再主东宫指日可待,你们以为皇上真的会废弃太子吗?呵呵,我爹依然会是朝中重臣,等到太子爷继承大统那一天,我爹依然是朝中重臣!你欺负不了我!我要讨回来,我要讨回来!”
“一切因你而起,与人无尤,休得胡议朝政。”温擎章道。
年氏喘息着冷冷发笑:“你是见我年家败落!冤枉我!休掉我!温擎章,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王八蛋!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是个骗子!”
“疯妇,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温擎章抬起手,身后的小厮将轮椅转过去,背对着年氏。
年氏眨眨眼,睫毛上沾上血,绝望道:“外头人人道你温擎章是逸群之才,他们岂会知道,你不过是一个蠢材,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蠢材。我一无所出,求神拜佛,谁告诉我哪家请来的送子大士灵验,我便去请来供奉,供着十几尊菩萨,我岂会伤害你的孩子?”
“走。”温擎章简单一个字,像对推轮椅的小厮说的,又像是对年氏的驱逐。
车轮咕噜声里,年氏挣扎着平静道:“温擎章,你非要和离,我今天就死在院子里,死在你的眼皮底下,我要让你一生不安!”
温擎章的轮椅停住了,沉默片刻,道:“疯子,不死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