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象,这样简陋古朴的静室中,竟住着,整个大梁帝国,权柄最为灸盛的女人。
她背对着他,衣着朴素泛旧,银白的鬓发间,只斜插三枚木钗。跪坐于蒲团之上,其上供奉着的是,笑意悲悯的菩萨。
她的手上,佛珠轻旋,檀香逸散间,宫宸域心尖却泛起一阵寒意。
礼佛十载,宁静的檀香,虔诚的叩拜却仍洗却不了她一身的狠戾之气。
十年征战,三年为质,五年垂帘听政,杀夫弑庶子,屠戮嫔妃。
杀戮一词,似乎已刻入她的骨子里。
但不可否认,当年若没有她的果敢狠决,大梁也维持不住如今的繁华。
“孙儿,拜见皇祖母。”这是宫宸域三年来,第一次俯身行礼,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年卑贱屈膝,仰人鼻息,以图生存的日子。
“平身吧,皇上同哀家这老婆子客气什么。”君岫转身,眸光宛如死水一般枯沉,看不见悲喜,亦无甚表情。
仿佛她所有的激情,都随着亲子的早逝,一并入了地狱。
这几年,她苍老得很厉害,时间对她未曾半分留情,据说,是在大齐为质的那些年,坏了根子,能活到古稀之年,已算是岁月对她最大的慈悲了。
“雪丫头,怎么未同你一块进来?”谁也未想到,太皇太后的第二句话,竟是谈起方才的那个少女。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门外雨声淅沥,似乎直坠帝王心尖,彻骨的冷。
“太皇太后,唤祁雪可是有事?”君祁雪似乎早就在门外候着太皇太后的这句话。
话音刚落,她便推门而入,就那么恰巧的,跪坐于帝王身边,两人仅有咫尺之距。
“皇帝啊,你瞧这雪丫头,如何啊?”君岫将手中佛珠凝指一摁,恹恹地掀了掀褶皱的眼皮,明明是随意家常的语气,可对于帝王而言,每个字都透着如山一般的压迫之感。
“临淮君氏的姑娘,自然是极好的。”他已经知道太皇太后的用意了,她若真要将出身君氏的女子再度送入后宫,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并未有同他完全撕破脸之意。
也是,君祁良尚未正式袭爵呢,毕竟世子再如何好听,如何抵得上,统率数十万兵马的镇北王呢?
看来,九月之前,君氏是不会有大举动了,不!等等,难道,之前昭王所说种种,皆是给他造成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之感,好让他主动促成此次的三国会盟!
君氏此次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大夏!
是巫马氏!
看来,君绛的死,依旧是君氏如何也抹不开的隐痛啊。
因此,他们复仇的利刃,对准了大夏!
不,不止如此,一旦大夏使团在大梁遭遇不测,大夏布置在洛北,原本准备用来对付七小国的军队,恐怕会立即转向,攻打大梁!
一旦开战,君氏便有了出征之由!
可大梁,便会因此,三面受敌!
大夏、大齐、七小国!
疯了,君氏满门……皆是疯子,他们不惜大梁倾覆,不惜将整个天下拖下水,只为了——替镇北王复仇!
“皇帝啊,哀家没记错,你的后宫之中,四妃尚缺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