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暗想方氏怀孕的时候吃了二十来只鸡,孩子能不胖么,胖又能怎么,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屁孩儿,长大以后什么德性还不知道呢,自己可没那份闲心搭理他。
于是她便真的一眼也没过去看,仍旧安心侍弄那几亩田地,好像她的田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事实证明她不去看就对了,据山杏说生完儿子之后,方氏更加刁钻,把茴香使唤得团团转,洗衣服、洗尿布、抱孩子、倒她的马桶、捶背、揉腿、捏肩,支使得比地主婆花大价钱买来的死契丫头还到位,那享受劲简直堪比皇后娘了。
自从她生完儿子,桔梗除去在院里时隔着栅栏见到大姐出来进去的干活,甚至连话都没和大姐说过几句。
这天她在田里的时候,山杏出来放羊,又偷空到田里帮她拔草,一边拔草一边和她抱怨,道:“三儿,你说家里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你都不知道,现在娘可过份了,不只对我和大姐骂骂咧咧的,对奶奶都使起脸色来了,昨晚五姑到家里来‘下奶’,娘就指桑骂槐地说什么‘生子一窝孩子,到老了却只指着一个,是想把哪个吃死是怎么的,别的又不是没用生没用养的,干啥不找别个去……’你听听,这不明显是在往出撵奶奶?从她昨晚说完起,奶奶脸色就可不好了,今早连饭都没吃。”
桔梗听了别提多难过了,奶奶要强了一辈子,到老了却要听儿媳妇这种小话,老太太怎么能受得了!同时也在心里恨爹,从前娘在的时候,对奶奶错个眼神他都要吼几句,怎么到了方氏这儿,他就什么都认了,难道真是像人说的,两口子过日子也像卤水点豆腐,也是一物降一物的?
想着她说道:“我就说方氏生了儿子肯定了不得了,你看怎么着,真照我的话来了,她对别人没好脸色行,对奶不好我可不答应,你看今晚我就过去,到要问问她啥意思,她要是不想养奶,我就把奶接过来,看她们这做儿子、儿媳的脸往哪儿搁!”
山杏说道:“你接?你要是接过去,娘肯定更乐,她巴不得把奶撵走呢,我看连麦芽儿她都讨厌到不行了,麦芽那边哼几声她都鬼叫,说吓到大宝了!”
她说的“大宝”就是方氏和乔满囤的儿子、她们的弟弟。
桔梗气道:“这可真是了不得了,她那孩子跟纸糊的似的,怕是连风都不能吹一下吧!”
“哼,可比你说的邪乎多了,昨天我开个窗户,就被她打了两笤帚疙瘩,说风吹着大宝了,你看,胳膊现在还青着呢……”
说着她撩开衣服给桔梗看,细小的胳膊上鸡蛋大的一片青紫。
“活该,我看你们就是愿意受着她的,离开她是不能活怎么着!”桔梗气得连草也锄不下去了,把锄头往肩上一扛,说道:“走,回去,我倒要去看看,她咋就敢作成这样,打小的骂老的了,她就是生个金娃娃也不能这样吧,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山杏连忙站起,说道:“桔梗,你别惹事,你要是敢去若她,爹都会捧你的!”
可是桔梗上来火气,哪还管那些,已经出地向村里走去,山杏只能牵起羊在后面跟着。
桔梗本是堵着气要回家去找方氏的,可是刚走上村南的路,就听自己家后街上传来叫骂声,那声音好像是大伯母陈氏的。
她侧耳细听,只听陈氏舞马长枪地叫道:“干啥要到俺家来!能干活的时候都成全他乔满囤了,到老的不能动了到我家来等死!吃我的喝我的,让我侍候着?凭什么!你挣一辈子都给谁了?不让他侍候你,到我家来你要不要脸……”
桔梗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猜测这多数是在骂奶奶,连忙扛着锄头快步向后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