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瞅着我说:“不,二小姐去哪里,奴婢就跟着去哪里。”
我长长叹息一句道:“分离的不舍带来的酸痛也是你要体会的,”顿一顿,“你以后某一日不再伺候我的时候,要记住,在这个世间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菊香问:“二小姐何出此言?”
我深吸一口气,想到建宁,眼眶中便会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气上涌,大滴的泪水止不住的洇晕在脸上,仿佛开了一小朵颜色浅淡的暗梅散乱的绽开,“人心的复杂变化委实多端,我一直以为公主是最为单纯不过的人,可她的心里居然也能藏下这么多的事情,面上还这样的多年不露声色,我以真心待她,竟到头来才发现全是我自己的一番黄粱梦罢了,是梦就终会醒来,却不曾想,梦醒时,心会这样痛。”
菊香安抚说:“公主本身就是皇宫里长大的人,许多事情许都看在眼里多了,红墙朱影,纷争不断,大概也是常事,对公主来说,心里藏着事且不露声色应该早已成为了本能。二小姐这一刻认清了身边人的性子倒也算好事,不然便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世间越久,认清时,心里越痛,现在这般光景实在是二小姐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伸手拂去面上的泪痕,眼中干涩难耐,恍如一条枯溪,只有厚厚的泥土淤塞着,竟无一点涟漪波动,“你说的是。”
菊香小心翼翼道:“可是话虽这么说,奴婢终究不相信明世子和公主对二小姐都是假意,奴婢虽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也不知道三年前二小姐都经历过什么,但是,在云南王府的这些日子里,奴婢看着时光裹挟着许多事故,那些眼睛里流露出的情感,真的不像是假的。”
我尽量克制着自己心里莫大的悲哀,语气由颤抖变得平淡起来,“再不像是假的,他们终究也是骗了我整整四年。”
菊香道:“奴婢的意思是,或许公主和明世子有不能告诉二小姐的苦衷呢?”
我低头笑了笑,“不会的,他们若想告诉我,终归有机会能告诉我,我们在云南王府整整三年的时间,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对我坦白,可是他没有,他依然选择瞒着我,”夺眶而出的热泪委实滚烫,划过我腮边,好像灼伤了一片肌肤,“陛下说得没错,我一直都是他的掌上玩物,喜欢就拿来逗一逗,不喜欢就送给别人,”我反复喃喃说,“难怪,他对于很多事情都看得这样淡,都好像不在乎。”
菊香微微惊讶,“那么,二小姐预备日后怎么办?”
我颔首,语气却是坚定,“该面对的事情躲也躲不掉,有些事情,有些疑惑,我也一定要去找他们问清楚,我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糊涂下去。”更加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蒙在鼓里离开。我要告诉他们,我绝不是他们掌上玩物,我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控制的。我要告诉他们,我一旦失望,就再也不会回头。而我的灵魂,永远只属于我自己。
菊香的神色一瞬息的恍惚,哀伤而多愁分明清晰的流露出对我的担忧,“二小姐,你可不能丢下奴婢。”
我自悔或是方才眼睛里闪过一丝决意赴死的荒凉,吓到了她,轻轻一笑,“刚刚不是说了,人生不散的筵席。”
菊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笑,“那你是什么意思?”
菊香盯着我半晌,很快转笑说:“许是奴婢想错了,二小姐是这样坚强刚毅的女子,怎么会轻易……”
我笑问:“轻易什么?”
她答:“没什么,二小姐。”
我暗暗笑,轻易想到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