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眸光是一把真正的刀子,那么我早就被他刺得体无完肤了,“大夫人死了,大姐也死了,罗全被流放,即便陛下有陛下的道理,他们有他们的过错,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不堪重负的惨痛记忆,一旦想起,还是会痛入骨髓。陛下,有些伤痛不是单单靠时间就能平复得了的,况且我本就是被驱逐出宫的人,”眼中的泪意已经无法遏制,“所以,陛下,你就放过我吧。”
他神情冰凉如同菊叶上一层薄薄的秋霜,“放过?”嘴角微微一撇,里面含着的似是一抹嘲讽,“你来告诉朕,朕要怎么放过你?”
我忙低低道:“就好像公主放过容大人那样,就好像瑾月姑姑放过云南王那样。”我一个不小心,嘴快得把瑾月姑姑和云南王的事情宣之于口,还是在罗熙面前宣之于口,我心里惭愧之余更多的是惊惶恐惧,我死死的盯着罗熙脸上的神情变化,就算一丝也不肯放过。
可他并未怎样,依然用一样的神色看着我,伸出另一只戴了通透翡翠盘戒的手指缓缓勾抵在我颌下,贴近道:“朕不是你口中的那些人,朕想要的东西、人都必须要得到。否则,朕不甘心。”
我心大震,不甘心。原来罗熙对我的羁绊执着并不是因为情深,而只是因为一句不甘心。不甘心,多好的理由啊!我蹙着眉头,忍不住暗自轻蔑一笑,目光往罗熙身上一荡,含着热泪,一字一句道:“陛下,你真自私,”与其说是热泪,不如说是心尖上滴下的血,“要说得到,陛下早就得到我了,不是吗?”
他冷眼道:“那不是你心甘情愿的,不能算。朕得到了你的人,却没有得到你的心,不能算。”
我轻吸一口气,闭眼说:“我早该知道的。”
他沉声问:“知道什么?”
我缓缓睁眼,语气倔强,“陛下从来没有对我交付过真心,陛下的心里只有皇权和自己,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在骗我哄我,我居然还会相信,”轻哼一声,“真是愚蠢!”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神色,“你说朕自私,你又何曾不自私?”
我的鼻尖能感受到他唇齿间呵出的热气,略略侧头,“我自私?”
罗熙凝神片刻说:“三年来,你在云南王府安然度日,开口闭口认他人做父,可有曾想到过你的亲生父亲正在建康城中受苦受难?”
我身子轻微一抖,“他往日兴盛时那样对我和娘亲,也没有为我们的生死考虑过一分,而今我又何必去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他笑一笑,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压低声音说:“你分明知道自己已经是朕的人,你却还要跟沧泱在一起,试问世上有哪个男子会不在乎身边女人的清白?”他的语气是那样轻巧,却每一个字都那般清晰,“你心里明明清楚这一切,还是要待在他身边,你在贪念什么?”
罗熙的话就好像一盆冷水把我浇了个透透的,我是在贪念,他的温暖,他的清朗,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无人可与之比拟的东西,我也知道,只要我不松手,他就一定不会离开我身边。我是这样想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心里一怔,声音里带着几丝底子被挖空的颤抖,“我没有。”
他的眸子里折出冷峻的颜色,“你有,”看着我,“而且,你不仅霸着他,还霸着朕,你身在其中,是不是很享受?”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
我只觉得讽刺至极,使劲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低喝道:“那你走啊!我根本没有想过要霸着陛下!”
他一把拖我入怀,一点都容不得我反抗,揽住我说:“他有什么好?”眸光幽幽,“竟叫你为了他而推开朕!”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声说:“他至少对我是真心的。”
罗熙嗤笑两声,垂眸看着我说:“真心?”他一脸嗤之以鼻的不屑模样,“且不说‘真心’二字他可否当得,只说性情,你当真不觉得朕与你才该是天生的一对吗?”
我忿忿道:“他自然当得,”又扭头一笑,“他当不得真心,难道陛下就能当得吗?”我心里不禁觉得实在讽刺到好笑,缓一缓气息,半晌,昂着脖子说,“我李淼淼再没有出息,也不会跟一个心里没我而只是想得到我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