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道:“没什么,不过是那个汪人儿实在气人,前两日奴婢出门采购,她故意撞碎了奴婢为二小姐买的新药罐,奴婢实在没办法,只好遣小厮又去跑了一趟,”蹙了蹙眉,“今儿一早又在那边唱曲子,奴婢真是气不过,二小姐还只是睡。”
我淡淡道:“反正到底也没误事,随她去,”对着菊香摇一摇手,“日后不必跟这种人怄气,也不必多为她伤神费心。”
菊香小声说:“二小姐也太宅心仁厚了。”
我笑了笑,低头望着手中的药碗,半晌,我蹙眉道:“这药汁的颜色似乎比往日要深。”
菊香笑回:“这是大夫为二小姐新配的药,里头多加了几味黄芪、人参之类的益气干药。”
我点点头,紧皱着眉梢慢慢喝完了,菊香拿茶水来给我漱了口,又坐着看了一晌的书,觉得窗间透进来的晶光晃着书页,眼前有些朦胧困倦,便叫菊香铺了薄被,想歇会儿午觉。
正走到床前,菊香对我道:“二小姐这几日特别嗜睡,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看了看我,她又道:“要不要奴婢再去叫大夫来看看?”
我打了个哈欠,笑道:“之前总听人说盛夏易乏,因为我自己从来不会,所以一直都不信这个说法,当下倒是有些觉着了,”话一出口,我心里渐渐浮起一股不安的情绪,隐隐觉得似是有哪里不对,怔了怔问,“我前两年好像都没有这样过,菊香你还记得,我如此光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菊香想了想,说:“大概是从二小姐拿回那支红羽箭的第二日开始的,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七八个时辰都在睡着,每晚申时三刻二小姐就要困了,一睡就睡到第二日巳时才肯醒,午间还要再歇个中觉,昨儿明世子和公主分别都来看过二小姐,可二小姐都是在睡着。”菊香越说,声音越低,而面上的颜色也愈发的难看。
我头皮已经发麻,皱眉问:“你记得可清楚?”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跟着惊觉起来。
菊香肯定道:“奴婢绝对不可能记错的,因为二小姐拿回红羽箭的前一日大夫交代了新方子,后一日奴婢出去买了新药罐,遇上了汪人儿,特别生气,”朝我点了点头,“奴婢绝对不可能记错的。”
我的心砰砰直跳,菊香忙拉过我道:“二小姐先别上床,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我对着菊香急切的嘱咐道:“别惊动什么人,就像往常一样。”
菊香点点头,跨步出了房去,我一步一步走回到案前坐下,案上愉麋小松墨侧端祥云瑞鸟的金色花纹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芒,我拿起铜色小勺从水翁里潎上水来滴到秀润的洮河砚上,再一点一点的研起墨来,握着的指尖似被自己捏得肿胀发黄,却丝毫感觉不出痛意。洮河砚上,手上研磨的动作一圈一圈,不快不慢,稳稳当当,却不自觉的愈加大力捏住松墨。从臂膀到手腕,从脚尖到头顶,全身就像被千万只虫蚁无情的啃噬,一下一下,难受得我挺直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