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样悠游的过着,建宁也在慢慢的好起来,我并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把容大人完全抛诸脑后了,但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建宁当下是快活的。
我的身子好好坏坏,每日喝着大夫调配的一些益气滋养的补药调理着,倒也无甚大事。窗外暮色掩映,乌黑的半边天空像是滴在宣纸上的几点水墨,渐渐地扩散渲开。
案上白亮的一尊水玉镂炉里焚着幽幽的干梅香,卷烟薄薄细细,袅袅而起,我伸出手指轻轻一触,那烟顿时便散开如雾,没了颜色。
我轻声问:“菊香,什么时候了?”
“酉时三刻了,二小姐可歇息了?”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用指尖轻轻扣捏着一沓闲摆在案上的泛黄宣纸,轻轻摇头。
菊香斟了一盏茶递到我面前,小声说:“若二小姐还不困,就再看会儿书吧,奴婢就在旁边陪着二小姐。”
我接过茶盏,低声说:“算一算,他已经有三日没来看我了。”
菊香出声问道:“二小姐指的是明世子吗?”
我点了点头,“这个时辰,他在做什么呢?”
菊香回道:“听说这几日府内外的事都特别多,明世子应该还在处理公事吧。”
我转头忽看到窗纱上的一抹花影,斜出横蔓,在夜风中轻轻摇摆的身姿被淡淡的投在密密的纱帘上,让人忘却时日几何。
我心思一动,觉得满腹的愁云潇潇,坐在这里呆看着罗袂空空叹息,到底比不过窗外的夜色寐人。
我心生向往,便起身从架上拿下一件湛青色的纱袍披在身上,边走边说:“我去外面转会子回来。”
菊香拦道:“这夜深了,二小姐还是别出去了吧!”
我含笑说:“这有什么关系,正是夜深人静的才没人,只我一个逛着,也不会有人扰了好兴致,我都在房间里呆了一天也没出去,就当是散散浊气也是好的,”菊香还想再劝,我三步并做两步跨出了门,回头嘱咐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要跟来,过会子逛乏了,我就回来了。”
还未走出院门,菊香又急急的追了上来,行礼道:“奴婢不敢扰了二小姐的还兴致,只是二小姐还是拿盏灯好照着路。”
我伸手接过,是盏透明的琉璃圆灯,倒不算很明亮,但好在小巧轻便。我笑了笑,说:“还是你细心。”而后,我便背身离去。
天际上半悬着一弯水洗般的月牙,光色在郁郁的廊间幽滑流过,银灿灿的,就像在飞檐间镀上了薄薄的一层箔。园子中清香四溢,枝柳间浓光淡影,互相稠密地交织争压着,被轻轻笼罩在一片银色的流光中。
慢慢走远,独自步上楼亭,亭名为“望月楼”,匾下两边篆刻为“月影下重帘,轻风花满檐”的字样。
我暗暗喟叹:“声随幽怨绝,云断澄霜月。”其实是美的,可就是不知为何处处华辉的云南王府要给这里赋上一首这样幽怨的诗意,显得与别处格格不入。
滑润的月光下周遭的台边上似有小小的晶莹白花盛放,笼在蜿蜒的藤蔓里,娇娇叠叠,密密层层,雪白的花瓣在清风中微微颤抖着,使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清香,天底下有太多的花香,有些彼此相像,于是湮没无闻,有些却被花朵的丰姿所掩盖,因此常常被忽视,可此花的香味却是出色的,那么的不落窠臼,缠缠缭绕着与花朵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突然,一个略略发柔的声音从身后徐徐道:“这花你可识得?”
我心底自然的一惊,他何时走近,我丝毫未觉,按捺住心底的气性,轻声道:“明世子,好兴致啊!”我并未回头,三日不曾见,心中除了思念,更多的是一种怨怪。
沧泱悄步仄转到我身前,面带笑意的看着我,半晌,才说:“怎么每次淼淼遇到我,都不需抬眼看就知道是自己的情郎?”他说时,语气不疾不徐,其中婉转着一种谑意。
我脸上微微发烫,“你胡说什么呢,”低了低头,“越来越滑头了。”
他微笑着凝视我说:“还生气吗?”
我昂了昂头,轻嗔道:“三日见不到人,一出现就从人身后来,真真是个促狭鬼!”
他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说:“确实不是我从淼淼你身后来,而是淼淼你一直没有发现早就在这里的我。”
我推了推他,蹙眉说:“你有多少时间躲在这里瞎逛,都不愿意来找我?”心中又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他的目光如月色下的流水一般,在我的面上缓缓而过,“我当真是刚从姑爹房里出来,这两天有些江湖上的事要处理,方才见天色已晚,想着也不好去打扰你休息,就预备在这里赏上一晚上的花,明儿一早就去看你,可还没歇上一歇,你竟就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