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张如铁跟王馆长走在后面,北佬孙这会儿倒没有表现出丝毫胆怯来,看上去有些单薄佝偻的身板,给人的感觉倒也显得意气风发。走在最后面的张如铁是这么认为的,而王馆长心底却是暗道:老伙计,又装逼了。他是真懂这个多年相交的老伙计啊。
北佬孙跟王馆长认识的年份,估计没有十年也有八载,所以对他的看法自然也是一目了然,就他眼下这装逼劲,王馆长用脚底板也知道,那是他做给身后这个年轻人看的。
不过装就让让他装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一来能改变北佬孙这个投机派的形象,二来则是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来日方长,大家关系融洽,才是走的长久之道。如果关系疏远了,或是看法偏见多了,那就不好了。
……
北佬孙一边走,一边拍打着地上的烟灰,还有是不是被刮起来的星点火苗,不远处的蚁穴,由于长时间被蚂蚁霸占,不知道是储存有大量的油脂还是甜食一类的东西,烈火熊熊中,竟是散发出一股香气来,这种类似与烤蚂蚱的味道伴着烧焦的气息,让三人都是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这要是烤肉,还真过瘾。”
北佬孙放下脚步,对后面大腹便便的王馆长说道。张如铁此时已经走到了最前面来,听到北佬孙这句话,拍手称赞道:“我说老孙啊,一直听说你们老家广东潮汕是粤菜的正宗,有时间回去,也给我们露一手,怎么样!”
“这个,当然是没问题的啦。”北佬孙回道,“我跟你们说,我们广东菜,最拿手的就是,基本什么都能吃的,像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我们能看到捉到挖到的,都可以拿来当菜吃。”
“不信!”
王馆长虽然离开东北多年,依旧是直爽回应道。
“我介么跟你们说吧,除了板凳长脚不能吃,棺材生霉不能吃,还真就没有我们不敢吃的东西。”
“这我倒听过。”
久居黔中,张如铁自然是听说过广东人是什么都敢吃,什么都能吃的主。
“知道吧,我们广东菜有一道很有意思的生吃做法,三叫,听说过吧!”
王馆长摇摇头,他这些年虽然广东去了不少趟,倒还真没听过被北佬孙称为三叫的东西为何物。
“这个所谓的三叫啊,其实就是白鼠的一种生吃方法。其实~”
“等会儿,等会儿。”王馆长听到一个白鼠,又听到一句生吃,立马胃中已是翻江倒海袭来。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三叫,就是刚出生的小老鼠(活的一盘,调料一盘。食用者用筷子夹住活老鼠,老鼠会“吱儿“的叫一声,(这是第一吱儿,收到调料里时,鼠又会“吱儿“一声,(这是第二吱儿,当放入食用者口中时,鼠发出最后一“吱儿“(共三吱儿,这就是历史流传久远的一道名菜了。”
“靠,你这也能被称为名菜,别打大家吓的不敢吃东西。”
“就是,就是,我劝你打住,怪不得这些年你老劝我这也吃,那也吃,原来你这家伙是什么都敢吃的呀。”
王馆长这时已经重打量起眼前这位老伙计来,在他东北一锅煮外加锅包肉辣白菜的食谱里,突然来了这么个东西,真让他有点吃不消。
“你们这些人呀,就是有偏见了不是,还口口声声说对中国文化有多么厚多么厚的研究,连这最出名的三叫都不知道。告诉你们,这三叫在唐代就有记载过的。”
“是吗?”
王馆长跟张如铁两人这时也有一些脸红起来,北佬孙说的不道理,对于传统饮食的历史,以及一些所谓的八大菜系,两人倒真没好好研究过。
“我跟你们讲啊,历史上,这三叫又俗称‘三吱儿’,此物最早见于唐代的记载,据张鷟《朝野佥载》卷二记载:“岭南獠民好为蜜唧,即鼠胎未瞬、通身赤蠕者,饲之以蜜,钉之筵上,嗫嗫而行。以箸挟取,咬之,唧唧作声,故曰蜜唧。”
大概的意思是说:岭南的獠民(少数民族喜欢吃“蜜唧”,就是把还没睁开眼、全身通红的幼鼠,喂以蜂蜜,摆在筵席上钉住,鼠崽蠕动爬行。用筷子夹起一咬,鼠崽唧唧叫唤,所以叫作蜜唧。
明代张岱《陶庵梦忆》里有一篇《严助庙》,述及众多祭祀贡品时,归于“非理”类的有“云南蜜唧、峨眉雪蛆”(卷四。
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鼠”条载:“惠州獠民取初生闭目未有毛者,以蜜养之,用献亲贵。挟而食之,声犹唧唧,谓之蜜唧。”
清代徐珂《清稗类钞》记载:“粤肴有所谓蜜唧烧烤者,鼠也。豢鼠生子,白毛长分许,浸蜜中。食时,主人斟酒,侍者分送,入口之际,尚唧唧作声。然非上宾,此盛设也。其大者如猫,则干之以为脯。”
北佬孙这时引经论典,一副文绉样摆出来,让俩人听的是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些有理有据的古籍经典出来,他们还真以为是北佬孙胡编的。
不过这样一来,被北佬孙说的极其恶心厌恶的三叫菜,也不再是刚才那般令人作恶了,不过俩人依旧是不吭声,只是希望以后跟北佬孙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尽量少跟他谈吃的。估计一聊起来,再好的食欲,估计又要重定位人生观跟价值观了。
“嗯,不错,是不错。”张如铁这时终于开口了,“咱们站这闲聊了这一会儿,那些火势都烧过了,也别聊吃的了,看看伏虎阵有没有真的被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