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登上冰川之前,升恒先是如临大敌一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里嘟嘟囔囔地念了一大段经文,接着单膝跪地了五次,然后举着匕首,沉着脸,凶神恶煞般地走向允央,在她呆若木鸡的时候,飞快地割下了她的一缕头发。升恒也割下了一缕自己的头发,他把两缕头发扣在掌心,放在额头上又念了一段经文后,才把大手一扬,让这些头发随风飘散了。
允央猜这大概就是他们萨满教的某种乞求平安的仪式吧。可是升恒越是这样,允央越是觉得忐忑不安起来。她和升恒认识这么久,从未见他做过有关萨满教的任何祷告,平时无论见到什么样危险情况,这人总是一幅吊儿郎当,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以至于允央都认为他根本就不信任何宗教。
今天他破天荒地念起经文来,允央隐隐感觉到他们接下来的路途会有多么艰险。
念完经的升恒,脸上丝毫没有被神庇护了的欣喜,倒有种被神一脚踢开,谁也指不上的肃然。他从靴子里取出了一柄崭新的匕首,当着允央面像变戏法似的把看起来像一个的匕首,瞬间就分解成了四个,而大睁着眼睛的允央竟然没有看出他倒底是怎么拆分的!允央刚想发问,就撞上了升恒那不耐烦的眼神,她只好装作视而不见,毫不关心——管它能分成几个,分成八百六十个,不也是匕首吗?
不容她多想,升恒就用匕首从自己衬袍的前襟上割下了一大块,然后把这块布“刺啦刺啦”地撕成了碎布条。允央正纳闷:“不是腰上已经绑了绳子了吗,为什么还要撕布条,难不成还要加固一下?”
升恒撕好布条后,走到允央身边蹲下,用布条把两把匕首分别绑在了允央的两支皮靴子上,刀尖冲前,应该是让允央一会在爬冰川的时候增加摩擦,不至于滑倒。
允央以为这就完事了,顶着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准备踏上冰川的时候,却被升恒一把给拽了回来。他握住允央的手,开始给她手上绑另外的两个匕首。
允央看他绑的颇为仔细,以至于自己的手都有些被勒痛了,她不满的抗议起来。升恒却是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有些明白点的允央,试探地说:“一会到了冰川之上,需要手脚并用爬的呀?”
“你以为呢!”升恒头也不抬地说。
这下允央没什么话说了,她只能低头看着升恒骨节分明的黝黑大手拽着了布条在自己眼前上下翻飞。升恒手很大,手背上有一些被冻伤的细密裂纹,虽然指甲盖上是健康的肉红色,可是手指上却是脏兮兮地,指甲边上弯着十个黑黑的圆弧。他的指尖秃秃的,甲盖的形状是允央从没见过的扁圆形,就像牧民在风雪中裹得严严实实的脸,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那部分,扁狭却很坚毅。
此时升恒握着允央的手,心里也是一阵诧异。虽然进入荒原有一阵子了,她的手上却丝毫没留下严寒的痕迹。别说是冻伤的裂痕了,就是褶皱都很少,指甲透明而干净,透出的粉色像刚出生的羊羔舌头一样鲜嫩,她的皮肤这样白,甚至泛着光泽,像是用马奶打出的酥油一样迷人与柔软,他甚至想着,若是在冰川上饿迷糊了,会不会把这手拽过来啃上一口……
允央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眼神又阴沉下来,以为黑白对比之下,升恒又恼了。于是她赶紧安慰道:“你不用奇怪,以后你不要总用雪擦手,用皂角勤洗着点,也会像我的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