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允央惆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出神时,一阵透骨的凉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她这才发现门口的布帘不知什么时候歪下了半边,空空地悬在那里。
“门框上的铁勾子又松了。”允央心下了然,走过去,将木框上的勾子塞紧,重新挂上门帘。布置好一切,允央正要折身返回,布屐忽然碰到了一个枣红色的东西,“扑簌簌”地一打着滚转到了一边。
允央弯腰捡起了这个东西,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只用枣红色,姜黄色的绒线团成的小老虎。
“好精巧的小玩意,倒是像绵喜的手艺。她从小就爱做这些小东西的。”允央盯着这只小老虎,心道:“这定是刚才的母子三人离开时不慎掉下来的。”
本来允央已经下决心不与绵喜相认了,可是手里拿着这只绒虎,她却渐渐动摇了:“我若是追出去将绒虎送还给她,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并不显得突兀。因为我实在是很想看看绵喜,一别这些年了,我真的很想念她。”
想到这里,允央随手把帷帽带上,走到了大街上,四下张望着,发现绵喜带着两个孩子并没有走远。从背后看,绵喜的这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个头相仿,似是双生子。他们刚会走路,步履蹒跚,绵喜则耐心地陪在一旁。
允央走到她身边,将绒虎递了过去。她没有说话,绵喜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竟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随口应道:“有劳姑娘了。”
允央听着她那熟悉的声音,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身处闺阁的时候,每天这个声音都飘荡在自己身边,高高低低,或喜或嗔。
待允央回过神来,绵喜已经带着她的孩子走远了。
“终究没有说上一句话。”允央的心像落在波心中的飞花,随着水波起浮了两下后,便深深地坠了下去。
“这其实是好事。”允央安慰自己:“绵喜不必想起过去,而我又可以从容地告别过去。”
正满腹心事地往回走,忽然听到一句含糊的呓语从身旁传来,这个声音苍老而虚弱,好像是一方被浆洗了千百遍的布帛,稍一用力就会支支呀呀地撕裂开来。
允央巡声望去,只见街边跪坐着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她身形瘦弱,皮肤黝黑,满脸的褶皱像是久旱土地上密布的裂痕,颓败又困顿。她身上的衣服单薄又褴褛,但看得出来是异族服饰。
正因为语言不通,就算她有气无力地不停乞求着来来往往行人,却根本没有人多看她一眼。渐渐地,她乞讨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允央默默走了过去,从腰间绣囊里取来全部的二十几文钱,放在老妇人的手里。
那个异族的老妇人大为惊诧,睁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伸出干枯又肮脏地手要握住允央皓腕。
允央虽然不习惯这样,但却并没有躲避,任由她所为。这个老妇人将允央的手轻轻捧了起来,手背朝上,放在自己眉心上,嘴里念念有辞。
虽然听不懂她说些什么,但允央明白这都是老妇人出于感激所为。待她念叨完了,又郑重地向允央行了一个躬身礼。允央见她年世已高对自己行这样的礼,实在担当不起。她就很自然地掀起了帷帽上的轻纱,一双秀目带着盈盈笑意,冲老妇人也屈膝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