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路老把头不紧不慢地朝着相有豹应道：“俩事儿！一是盯着咱们把那三头生了龙门角的犍牛当了祖宗运回来，二是琢磨着咱们驼队走过的驼道！”</p>
只一听‘驼道’二字，除了手里头捧着个酒坛子在斟酒的九猴儿，其他诸人都是悚然一惊。却又同时大笑起来！</p>
驼行里头值钱的就四样——把头、驼道、快马、大枪！</p>
快马、大枪自不必说，有了这两样东西，跑得快、打得猛，寻常盗匪都不敢沾边，自然能保得驼队一路平安。</p>
而有经验的把头更是拿年头、阅历慢慢熬出来的人物，一路上的水、草、营地。天时、风向全在驼行把头心里装着。说到头，有时候驼队里头百十号人的身家性命，可全是在把头手里头攥着的！</p>
至于驼道，那更是驼行里头不传之秘！</p>
自打有了驼行开始，隔三差五的总会有些个耍小聪明的人物，觉着已经跟着把头走过了好几遍的道儿，心里头也早把这道路记得滚瓜烂熟，也就想自立门户单干，自己也过一把当把头的瘾。捎带手的还能多挣不少钱。</p>
可等得领着大队人马撒出去走到半路，明明记着能补充食水的山谷，这会儿却是满地黄沙，探马朝前瞭哨出去二三十里，却还是瞧不见早先前就戳在山谷里头的那口甜水井！</p>
还有那六月间刚走过的一马平川的硬地，到了八月的时候领着大牲口朝着上面一走，还没出二十里地就瞧见一头头大牲口腿脚下哆嗦着跪了一地，蹄子上全是石头砬子硌出来的裂痕印子。眼瞅着回去就只能是下汤锅的命！</p>
这时候再把那地上的浮土扒拉开来一瞧，薄薄一层砂土下头全是拳头大的石头砬子。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冒出来的？</p>
也只有到了这时候，那些个自作聪明的人物才能恍然大悟——感情这驼道就不是单单是一条道儿，压根就是跟着风向、水势不断改变的活物！</p>
真能知道这些驼道的新把头，全都是积年的老把头在觉着自己干不动这行的时候，这才会把最贴心的徒弟、子侄叫到身边悄悄传授，着实叫法不传六耳！</p>
就凭着跟着驼队走过个来回。这就想着能弄明白了驼道上头的路数</p>
那位改了字号叫喜爷的日本人，倒还真是得了失心疯！</p>
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个硬皮壳子的小本子，严旭把手里头那小本子朝着路老把头一亮：“路老把头，这还真是我多事儿了！方才我一时手痒、从那位喜爷怀里取了这玩意出来，瞧着上头画着全是曲里拐弯的图画。这还想着能是什么呢？闹半天他就是想顺着画下来的这驼道，也弄个驼队走几回买卖？”</p>
接过了严旭递来的那硬皮壳子的小本子，路老把头略一翻弄，却是抬手把那小本子搁在了一旁：“这画的到像是个山川地理图的模样，只不过真要是照着他画的这图走，只怕有小二百号人，也都得填了流沙——这回的活儿日子紧，逼得我领着大家伙走了流沙里头的一条小道，可那条小道俩月一变，连我都得仔细着才能走完！”</p>
麻利地站起了身子，严旭朝着路老把头微微一抱拳：“路老把头，我跟您借一匹脚力，去去就来？”</p>
抬手把那小本子塞回了严旭的手中，路老把头也是一拱手：“是打算把这玩意给那位喜爷送回去不是？您忙您的，我这儿候着您就是！”</p>
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烧刀子，相有豹耳听着皮毡帐篷外边马蹄声飞快地远去，这才放下了手中酒碗，朝着路老把头一抱拳：“路老把头，我这儿还有事儿求着您——除了那三头生了龙门角的犍牛，您这儿还有旁的好犍牛么？”</p>
同样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烧刀子，路老把头很有些狡黠地点了点头：“驼行里头的规矩是逢三备一，就怕路上万一有个闪失了，掐死了的牲口数目对不上卯榫！喝完了这碗酒，咱们这就去瞧瞧我打着埋伏的那条犍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