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渭城。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营房,杂乱的营房里传来一阵窸窣的穿衣声。
野东提着裤子,急促的从帐门翻出,外面找了个角落,也不管有人没人,眯眼浇起夜尿。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不待他转身,一双手忽然搭在他肩上。
野东猛地一颤,下面那活儿顿时不听使唤,整张脸憋得通红。
“东子,这么早啊。”
身着军营制服的少年满脸笑意的打着招呼。
野东转头看着苏逸,有种拿刀砍了这家伙的冲动,但一想他那神出鬼没的手段,刚要骂出口的话打住,一脸委屈道:“逸哥儿,这活儿可经不住吓,万一出了问题,咱野家算是绝后了。”
苏逸看着这个结识不久的小子,笑道:“怎么不行了,传闻琉璃坊里那位白衣娘子的口活精湛,一把横箫保管吹得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再怎么不行,人家也给你治好。况且你不是对人家念念不忘吗?”
“那等女子,怎么也是伺候王侯将首的,哪有我什么事,逸哥儿要是出马,倒有几分机会。”
野东见苏逸拿那事来打趣他,倒也不觉难堪,这年头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他一介小卒。
某年某月的某个夜晚,渭城守军都统庞德突袭贼营,凯旋归来,率领一众亲兵到琉璃坊喝花酒,恰巧看见帘后抚琴的白衣女子,顿时惊为天人。以庞都统的一贯作风,定要抢回来做个压寨夫人,只是碍于琉璃坊背后有乾京的某个大人物撑腰,容不得他胡闹。
渭城里顶天大的都统在那些人眼中还不就是只蝼蚁,跋扈如庞德也只能一边安静的听着小曲,更别谈身为随从的野东了。
说是有幸其实不幸,连面纱之后那张白嫩脸蛋都没瞧到,就一门心思托付给人家,苏逸笑他闻到腥吃不到肉,活该一辈子光棍。
野东摇头,我还有逸哥儿你,不算光棍。
苏逸笑骂,滚犊子。
这还清晨,庞都统就已经带着两三个亲兵往琉璃坊听曲儿去了,其他人也乐得清闲,小小渭城难得有什么事发生,一番操练之后便各自回营。
苏逸和野东从西北马厩里牵了匹马,鬼鬼祟祟往城头骑去。
“逸哥儿,这次干票大的?”野东低声问道。
“大的你吃得下?”
野东有些无奈,不说他俩,就算是顶头上司庞德来,也不敢说在渭城搞出什么大动作来,做土匪也要有做土匪的素质啊,好歹咱头上还顶着渭城守军的名号。
渭城里流传着一句话叫“上马为贼、下马为兵”,驻城的军士们干腻了正经活儿,偶尔客串下马贼,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外来的商队碰过几次磕绊,也知道学聪明点,实在不行交点过路费,也算不上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这帮干缺德事的“马贼”,眼力劲儿可不比寻常马贼,知道什么该招惹,什么不该招惹,所以偶尔出来捞捞油水,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苏逸熟络的和守城卫士打了声招呼便大摇大摆出了城,渭城多山地,城内四通八达的道路,城外却只有这么一条,路两旁是嶙峋的山石,陡壁险峰随处都是藏身的好地方。
两人轻车熟路的摸上了一处高地,借着地势掩去身形,苏逸从腰间包囊里取出一个竹筒状物件,举在眼前往远处看去。
野东啧啧称赞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弄来的,要是让朝廷里那些大人物看到,还不一个个红了眼,拿去攻城略地,何愁海上那些小国。”
野东倒是一眼看出了这东西的价值,好东西啊,干这行的不就讲究个见机行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哪能活到今天。
苏逸拿筒子镜守着肥羊,野东也没有闲着,崖坡上堆起了几个滚石。
周围的地势已经烂熟于胸,打不过还可以撤,现在万事俱备,只欠肥羊。
……
碎石铺路的官道上,数驾马车飞驰而来。
华盖遮顶,朱青色窗雕,为首的那驾一路如若无人的横冲直撞,嚣张拔扈可见一斑。
“吁!”
车夫猛的拽住缰绳,冷冷的看向前方。
身后车厢的人被惊动了,珠帘挑开,探出一只玉藕色的手臂。
“属下该死,惊扰了小姐。”车夫低声说道。
车厢中那位并未露面,吩咐了一声便垂下珠帘。
一路随行的有五驾马车,为首的那驾彰显华贵外,其余四驾尽皆普通,紧随其后,小心应付来着身后的危险。
四下无人,也无风,车夫却似感受到了什么,面色凝重的盯着前方。
身下的马匹不安的骚动,随行的护卫也纷纷下马,严阵以待。
一阵风吹过,崖上细草被压低了腰,风越来越大,飞沙走石,打的脸颊微痛,直至睁不开双眼。
忽然,一箭自北而来,势不可挡。
……
苏逸拿着筒子镜看着远处,神情微愣。
来的是五驾马车,还带着一众护卫,显然是非富即贵,这样的硬骨头可不好啃,一旁的野冬也明白这点,都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对方停下了脚步,一脸戒备的看着这里。难道已经被发现了?
苏逸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对方不可能有筒子镜,怎么发现藏身的地方。
“撤不撤?”野冬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