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琅依然不答,心里虽然早有决断,可表面上还是装出犹豫不决的模样。赵王果然上当,又语重心长地道:“京城这么多阔少爷,哪个年轻的时候没这样贪图过玩乐,最后还不是都各自娶妻生子。韩公子,再这样下去,不但耽误了你,还耽误那位贺大侠。你好好想想吧。”
等回到家见到贺一九,韩琅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果然贺一九猛一拍案,眼珠子瞪得溜圆:“娶老婆?你敢?”
“我不是没答应么。”韩琅摆摆筷子道,然后夹起贺一九刚做好的烧茄子就往碗里塞。他是饿狠了,本来就扛不住饿,在赵王府又如履薄冰随时保持着十二分警惕,一回到家,立马累得爬不起来。外面还下着雨,阴冷的秋风一阵阵地吹,天空灰暗得仿佛沉甸甸的石块,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暖意。韩琅几下把茄子搅碎,裹在饭里往肚里吞,口中还不忘道,“这个好香。”
贺一九忍不住漾出一丝宠溺的笑,但一想到刚才的话题,他又笑不出来了:“然后呢,赵王怎么说?”
“说要让你去当官。”韩琅满嘴饭粒,含混不清道。
贺一九嗤之以鼻:“谁稀罕”
“我虽然没说什么,不过他以为我迟早都会答应的,我瞧得出来,他有那个自信。”
贺一九冷笑一声:“哼,天真。”
这两个人在京城憋屈这么久,这时候终于可以不受人摆布,成功扳回了一局,他们心里都有种难以形容的舒畅。贺一九高兴了,又回伙房去炒了两个菜,拿了一壶酒,拉着韩琅痛痛快快吃了一顿。
下午,雨过天晴,树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大风吹来就纷纷往下坠,落了路人一头一脸。阳光还是那么稀疏,偶尔露出来半张脸,很快又被灰白的云层遮挡了。韩琅和贺一九再次来到太傅府前,和门公打过招呼,轻车熟路地走了就去。
这回他们找了个探望太傅的借口,其实还是想来查案。韩琅总觉得案子没那么容易结束,整个太傅府的案子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里头关系复杂,难以理清。
“我们分头吧,”他对贺一九说,“我去见太傅,你想办法四处看一看。”
见了太傅,也只是说些场面话,何况太傅根本没什么心情搭理韩琅这种小角色。从后院出来,韩琅又碰见了四姨太,冷不丁又听了不少阳奉阴违的话。如今四姨太地位愈盛,看来是更加无法无天了。韩琅与她错身而过之后,忍不住回望了几眼,忽然看见那个叫舒云的丫鬟又紧紧随侍在她身侧。
这丫鬟不是给了太傅么,又收回来了?
看起来地位还不低。从韩琅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舒云在指责后头一个小厮,态度嚣张,和四姨太如出一辙。
韩琅收回视线,显得若有所思。他刚迈步回到庭院,贺一九就从旁边出来,快速把他拉到角落:“过来,我找到个东西。”
“什么?”
贺一九拨开枝叶的缝隙,左右四顾确定无人之后,才把韩琅往更深处拽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面前是一株秋海棠,开得正艳,满地落花被雨水冲刷之后泛着一层虚弱的印白,大部分已被泥土覆盖。这地方地势较低,秋雨过后,附近的积水大部分都经过这里,然后流入水沟之中。这几天大雨不断,这处洼地已经被冲出了明显的凹陷,层层淤泥之中有一抹白色异常突兀,韩琅伸手拨了拨,再轻轻一撬,一只完好的杯子赫然显现
正是失踪的那个茶杯
“谁把它埋到这里的?”韩琅自言自语地问道,答案顿时呼之欲出。这个家里,负责在书房伺候太傅,案发当时与太傅接触过,而且也曾亲口承认伪装过杯托的,只有一个人
丫鬟舒云
“我去带她过来”贺一九断然道。
“不,先等等,”韩琅叫住他,“我们两个身份不够,肯定说不上话。我先回大理寺找人。”
于作书今天正好就在大理寺,两人道明来意,他顿时面露惊愕之色:“还有此事?”
“千真万确。”韩琅直接把沾满泥土的杯子递给他看。
于作书顿时有几分犹豫,案子结了,又出事端,岂不显得他们大理寺办案摇摆不定,一会儿一个说法?可要放着不管,那不是纵容真凶逍遥法外?很快,正义感压住了息事宁人的念头,他立即吩咐道:“把那丫鬟带过来”
不出多时,人就带到了。韩琅明显感觉到,这丫鬟刚来的时候还显得镇定,一见到那杯子就慌了,甚至喃喃自语了一声“怎么可能”。这下韩琅笃定,这杯子出现在那里,绝不是巧合。
“舒云,这杯子是怎么回事?”
舒云往后退了几步,摇头道:“奴婢奴婢不知,可能是有人偷了杯子,然后埋在院里的……”
“被谁?”
“奴婢真的不知”
“你既然什么都不知,为何知道这杯子是被埋在某处?”
舒云瞪大眼睛,猛地打了个寒战,停顿了片刻她才支支吾吾道:“上上面有泥土,所以……”
反应倒挺快,韩琅暗想,不过越描越黑了。狭窄的审讯室里挂满刑具,在于作书的示意下,韩琅取来其中一件重重扔在桌上,果然看那丫鬟浑身战栗,捂着头叫道:“大人饶命”
韩琅朝于作书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转朝舒云,冷冷道:“太傅大人所中之毒,就是你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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