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韩琅痛快地答道,“对了,这里街坊邻居挺多,也都认识我。你那些朋友能少来就少来吧,不太好。”
贺一九懂他的意思:“放心,我早警告过他们了。”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但贺一九刚搬过来,兴致不错。他从行囊里提出一坛酒,拉着韩琅坐在天井旁边的石阶上,一杯一杯地对饮。韩琅说自己明天要去京城,还是少喝点为妙。但贺一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顺手帮他捋了一下耳鬓的碎发,道:“这都是米酒,跟白水差不多,不上头的。”
两人的亲密动作越来越多了,韩琅有时会觉得别扭,但大多数时候都忽略了。
“对了,”贺一九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去京城?”
韩琅就把事情说了。
贺一九嗤地一笑:“什么东西还让你专门送?”
“一幅字画而已,”韩琅摇头苦笑,“其实钱县令想巴结那位严大人好些日子了,县衙里人人都知道。”
“他也真会使唤人的,非把你拉进去。你记得早去早回,那群人的事情别掺合太多。”
“我知道的。”
“你不帮我找银鼠了吗?”忽然一个声音插入了两人中间,韩琅一抬头,月色朗朗的屋檐上挂着一个又扁又宽的身子,像只熟透的葫芦那样一晃一晃,突然吧唧一声坠到了两人跟前。
“找,当然找,”韩琅把石龙子拎过来放在腿上,“我已经吩咐人去找你说的天师了,现在要等他们带消息回来。”
石龙子哦了一声,一侧头发现贺一九在看自己,立马又开始呲牙咧嘴地威胁对方。韩琅一掌把他摁平了,顺势捏捏他冰凉的爪子,又道:“别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石龙子就趴在他腿上看。因为身躯较长,整条尾巴都垂在地上,远处看倒像是韩琅再腿上搭了条花花绿绿的毯子。过了一会儿石龙子闲不住了,打了个滚问道:“你家有糖么?”
“对门才是卖糖的。”
“我不想去他那里,他欺负我。”
贺一九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就不欺负你了?”
石龙子又想呲牙,韩琅急忙按住了他的嘴。三人正闹腾着,石龙子突然挣开韩琅的束缚跳了起来,脖子朝着大门的方向伸得老长,深褐色的信子吞吐了几下,突然叫道:“阮大哥来了!”
“谁?”
石龙子顾不上说话,哧溜一下窜了出去。韩琅和贺一九面面相觑,都一头雾水。两人一前一后地跟到门外时,正好看见林孝生家的门开着,一个农夫打扮的人正从里面出来,林孝生则站在更里头的地方,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烦。
“都说了不要来找我了,”林孝生道,他脚边堆了两个箩筐,里头似乎都是些野味,“也别老拿东西过来,我又不欠你什么。”
四人视线相对,都愣了愣。这时石龙子突然飞快地窜上了那农夫的肩膀,一副欢呼雀跃的模样。林孝生见状啧了一声,又道:“正好,你把他带回去,免得老在我这里惹人嫌。”
“孝生,这位是……?”韩琅困惑地看了看那人。他头一回见到有人来找林孝生,而且还能搭上这么久的话。借着朦胧的月色,他认出这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相貌硬朗,但视线颇为温和。现在这温和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林孝生身上,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理睬,这男人都默不作声地望着对方。
林孝生并没有介绍对方,倒是那男人循声望向韩琅,客气的点了点头。韩琅急忙回礼,可男人依旧不开口,韩琅正疑惑着,只见对方脸带歉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比了个“不行”的手势。
啊……原来是不能说话么。
看对面两人关系微妙,韩琅和贺一九都显得有些局促,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抽身离开。这时林孝生微微地叹了口气,指了指那陌生男人对韩琅道:“我认识的,阮平。”
这就是石龙子口中的阮大哥么?韩琅心想,看他们那别别扭扭的模样,里头似乎有很长一段故事。不过别人不想说的话,他还是不要去干涉的好。想到这里,韩琅便点了点头,只简单对那男人道了声幸会。
就这样站在门口也够诡异的,韩琅见阮平带着石龙子要走了,就拉着贺一九回了屋。但他好奇心旺盛,进去以后还忍不住在窗口瞄了几眼。只见林孝生还是走上前去和阮平说了会儿话,对方打手势来回应他。两人看起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尴尬,看来,还是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
韩琅觉得他好像发现了林孝生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得了,别看了,”贺一九抹了他头发一把,把他扯到一边去,“明天不是还要出门,早点睡。”
韩琅点点头,这就去收拾行囊了。没多久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了倚在天井自斟自饮的贺一九,问道:“我上回落了一盒茶叶在你那里,你看见了么?”
“茶叶,什么茶叶?”贺一九看起来很困惑。
“姚心莲找人送来的,一个木盒子,”韩琅比划了一下,“这么大。”
“哦,没见到,”贺一九挠挠头发,眼神略微有些躲闪,“抱歉啦,可能被我哪个手下顺走了吧,改天我去问问。你很着急?”
“也不是太着急,没事。”
一番折腾以后韩琅也累了,看外面天色不早,他躺到床上倒头就睡。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床榻一沉,一个巨大的身子压了上来,把他挤到边上。
他心中顿时飘过不好的联想,毕竟他这体质难免遇到鬼,他以为又有什么东西来缠他了。一睁眼刚要去摸床头的符篆,却发现来的人是贺一九。
对方呼吸绵长,似乎躺上来就睡熟了。韩琅推了他两下,他就往床沿挪动了几寸,就是不下去。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自己去收拾以后这厮到底喝了多少?韩琅无奈了,东厢西厢长得本来就差不多,头一回来的人搞错了方向也是有可能的,何况是个醉汉?
罢了罢了,自己明天还得早起,反正床也宽敞,多一个就多一个吧。韩琅闭眼睡了,睡得正舒服的时候,贺一九搭了只胳膊在他身上,又把他往自己怀里塞了塞,他都没有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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