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皇后残害姐妹,仁厚皇帝残害手足,秦壑……萧华嫣……呵,你们真当是登对极了!只可怜了那平津王,就算他是枭雄,依然光明磊落,不像你居然利用自己的女人来除去敌人——”
“啪!”秦壑暴怒,一耳光扇把萧袭月扇倒在地上,嘴角汩汩流血。秦壑明知道她与秦誉是清白的,却依然将计就计。
“你污蔑朕就罢了,念在你于江山社稷有功、在朕寒微时陪伴多年,朕不与你计较!但是嫣儿可是你亲姐姐!若不是当年她为你求情,你以为你能活着到今日?!你不但不知感恩,竟还处处污蔑诅咒于她!”
“活?我这也叫活?”萧袭月气息怒极恨极而颤抖,吃馊饭、喝馊水,苟延残喘六年。
“那个歹毒的女人打断我腿、害死我亲人、害我被天下人唾骂,陛下的意思是还要我感恩戴德、谢她留我一命?”萧袭月怒极反笑,“诅咒还是轻的,我只恨不能化作厉鬼把她剥皮抽筋、烧成灰!”
“你这蛇心心肠的歹毒女人,她是你亲姐姐!”秦壑气到了极致,“满朝文武都在要朕杀了你,立嫣儿为后,以正江山!是嫣儿以死明志、替你说好话,只要你在一天,她便绝不做皇后,你还不知感恩?!”
只要她在一天,她就绝不做皇后?呵,那是要她死了,萧华嫣才愿意做皇后。萧华嫣此生的屈辱便是屈居在她这贱婢庶妹之下,她不死,她如何能甘心如意!
秦壑猛然看见萧袭月破烂袖口那一角露出的书信,立刻让太监搜了过来,摊开一看,立时暴怒。
“朕本不打算杀你,但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好个‘如有来生,你逃不出我掌心’,你竟真与平津王私-通,好,‘来生’是吧?朕就给你们来生!”
秦壑离去,留下他身边的两朝老太监傅长安,以及四个小太监。萧袭月这才看清了那四个小太监手里端着的物什!一把剪刀、三尺白绫、一杯毒酒!
他竟是早已准备好了杀她!
没想到,最后杀她的人竟是这个她鞍前马后付出了全部、承诺她一生荣华恩宠的男人!
“请萧娘娘跪下接旨。”傅长安尖锐的声音拖得老高,说完看了一眼萧华嫣被杖刑打碎的膝盖。
跪无法跪,萧袭月从榻上被拖了下来,趴在地上。
“近来江淮大旱、西北又暴雪连连成灾,民不聊生,萧氏庶女伴彗星袭月之大凶兆而生,乃国之大患,特赐鸩酒一杯,金剪子一把,白绫三尺,以解社稷之患,钦此——”
“天要下大雪干我何事!为何要赐死我?!”
“萧娘娘,您还是接旨吧,别为难老奴了。”傅长安在宫里已呆了四十多年,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没有见过。“唉,老奴说句实在话儿,与其在这深宫里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儿的去了好。前些日子陛下招相师为皇后朴算过,萧娘娘是伴彗星袭月之大凶兆而生的,是皇娘娘的大劫!皇后是您唯一一个亲姐姐了,您,就委屈一下吧。”
委屈?她善良了一辈子,委屈了一辈子,到死,竟然还要她委屈!凭什么,凭什么事事都要她委屈、她忍让!
“不,我不死,我偏不死!!”
傅长安朝身后的四太监递了眼色。四人连忙端了毒酒、白绫、剪刀围上来,另外一太监从怀里掏出一对银勺子、一把匕首。
“放开我,放开!你们要做什么!!”
“皇后娘娘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萧娘娘一双眼睛索命似的瞪着她。萧娘娘应当知晓,陛下心地温柔、痴情专一,是最受不得皇后娘娘受半点委屈的。既然萧娘娘已经要死了,这一双眼、一条舌头也再没用处了……”
傅长安朝太监们使了个凶狠的眼色,四个太监迅速行动。
“不、不许挖我的眼睛!我要留着它看萧华嫣那贱人遭报应!不许挖我眼睛——”
她还没看见萧华嫣的报应!
“把我的眼睛挂在宫门!我要看着萧华嫣的报应、我要看萧华嫣不得好死……”
“动作麻利儿点!嚷嚷这么大声儿,若皇后娘娘不小心听见污了耳,陛下那么一生气,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老太监傅长安听着萧袭月凄厉惨叫,叹了口气:“萧娘娘,这世上善人都是被人欺的,怪只怪啊你心太软、手段不够狠,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儿吧……”
她自小被教育,说要良善积德,一直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她向了一辈子的善,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恨到极致,悲凉横生,可眼眶空空,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怪只怪,她不够狠?
……
萧袭月身子一坠,被扔进寒潭。
这坎坷的一辈子终于到头。
弥留之际,回忆越发清晰,脑海里忽然涌上来年少时的一段记忆——
那日春暖花开,满庭芳菲艳艳,秦誉一袭深邃如夜空的黑衣裳,被一群莺莺燕燕美人围绕着,极度风流,又极度无耻。他蓦地回首,朝她看来,冷漠的眸子乍然浮现几许邪气的笑意,如黑色的冰雪里乍开的桃花:
“若本殿真心爱上哪个女子,必将她刻入骨血,一生不负。”
刻入骨血,一生不负。
最后,只剩秦誉那句话和雕刻着“月”字骨簪在她脑海里盘旋……
刻着古“月”字的骨簪从她胸口掉落,同她的身体一同沉入潭底。
太监离去,青烬殿终归于静,潭水边一地被鲜血染红的白雪,又被新下的雪渐渐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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