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他会再烧她一次。
若说幽檀山那次是外焦里嫩,那这次,却是烧了个透透的。
鬼帝叹息一声,牡丹啊牡丹,度朔山三千里桃花,终究是容不下一株牡丹。
百鬼阵刚出变故,若此时再被人发现他修为有损,只怕鬼界会动荡不安。
这件事,只能牺牲牡丹。
鬼帝找到桃林深处时,见桃云儿捂着胸口,侧身躺在粉云似的花毯上,如一只脆弱的蝴蝶,眼睫颤颤,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
毕竟鬼帝在她身上,没看到伤口血渍。
不过鬼帝也没有上前查看她的内伤,他冷冷踩踏着娇嫩的花瓣,眉心蹙起,“她在哪?”
桃云儿刚想卖个惨,她也是真的惨,但见鬼帝这副看破一切的态度,到嘴边的委屈,又苦兮兮地咽了回去。
“她……她跑了……”桃云儿声如蚊呐,即便疼痛不已,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桃云儿心知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她竟被嫉妒蒙蔽了心窍,在鬼帝的眼皮子底下掳走牡丹,这不是找死么?
偏偏牡丹垂死之际,还摆了她一道,不用鬼帝动手,她也活不长久了。
如今想求鬼帝救命,只能赶紧认错告饶。
桃云儿趴伏着往鬼帝脚边蠕动,惨白的唇哆嗦着道:“奴婢知……知错了,求……”
鬼帝冷眼睨了地上蛆虫一般的桃云儿一眼,挥袖离去前,判了她的死刑,“你已无药可救,等死吧。”
被红莲业火灼了心肺,她哪里还有救?便是有,鬼帝也不会再容她。
桃云儿在度朔山担任司花一职,终年与桃木打交道,身上的阴气极重,而牡丹被红莲业火灼烧,突逢这极阴之气,便如久旱逢甘霖,不用桃云儿动手,她也会贴上去。
绵雨虽解不了急火,却也让牡丹神智清明了不少,至少她忍耐到远离容华洞的桃林,才对桃云儿下手,倒也不需她如何动作,抱着桃云儿打个滚,在她体内肆虐的红莲业火自己便蹭了些过去。
牡丹得了喘息之机,不敢多做停留,当下从桃云儿腰间取了灵牌,往鬼门逃了出去。
她虽与千薇交好,到底不过是桃林的小杂役,没有灵牌,出不了鬼门,桃云儿偏要这个时候送上来,她不拿,都觉得对不起桃云儿这片心意了。
牡丹逃往人间三千多年,鬼帝初时并非没有寻过,可她却像是从人间消失了一般,一丝气息也不曾留下,让人无处可寻。
她,会不会已经魂飞魄散了?
而这三千多年间,鬼帝每每想到那日容华洞中的情景,想到牡丹那双绝望却不甘的眼睛,他心中的愧疚便会多一分。
时至今日,他竟也生了执念,若是再见她,他一定要祛除她体内的红莲业火,也一定要涤去她心底的仇恨。
鬼帝一直知道牡丹心中的仇恨,那种即便忘了名姓,也不能忘却的仇恨。
他曾劝她,“天命已定,焉能改之?前尘旧事,切莫执着。”
她道:“我命如此,虽死不敢忘之,天道不公,我便替天行道。”
如今,她终于乱了天下,只差那一步,祭此魂魄,将那帝星拖入地狱,她便魂飞魄散,了无遗憾。
可他,却不能再让她往前迈出那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