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色已经傍晚。残阳如血色一般,挂在半空当中,将落未落。
偶尔有大雁南归,一会儿排成一字形,一会儿排成人字形。远处青山松柏,颜色渐深。
眼看着过了这个村儿,再等到下一个店儿的话,恐怕今天晚上是没地儿去寻了。
王峥本来还想死撑着赶路,就叫靳望把两个人的马绳,全都扔到了小二的手里。
“住店吧。一间上房。最好的上房。打几桶热水。烧几道拿手的好菜。”
说完之后,一腚金子就扔了过去。王铮看着都肉疼。
这荒山野岭之外,虽有人群熙攘的小镇。可是明显比之京城没有那么繁华。一锭银子,恐怕都用不了,更何况是一锭金子了。
不知疾苦的少爷兵。还以为哪里的花费都跟京城一样。
咬着后槽牙的跟着靳望上了楼。等着小二开的门,这上好的房间。比之京城里普通的酒楼,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不过是住的高了点儿,窗户开得多了点儿。层叠的纱幔多了点儿。一张床,一个脚塌。余一张吃饭的桌子。
小二就抬来了热水。“客官,您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先沐浴吧”。
三四天没下马,没沾水。王铮觉得自己都要馊了。
可还坚持着往京城里面儿赶,着实没有什么少女的心思,没有少女的爱干净的姿势。
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讲究那些了。可等到热水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向往。
彼时见靳望坐在了屏风的后面。“王大人,先请。”
王铮没有什么小女儿扭捏的姿态。她被雷劈成焦炭的样子,都是靳望一手照顾他的。没什么男女之别。
如今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看的。这水呀,一换就是好几桶。连着身上掉下来的,痂带着搓下来的灰。前两桶都看不见颜色。
小二这么多年在客栈中什么样的客人,没有接待过。可是脏成这个样子的,也真的是闻所未闻了。
等到王铮将自己收拾好。穿了白衫而出。未戴面纱裸着脸的,坐在镜子眼前,给自己擦药膏儿的时候。
靳望就进了浴桶。两个人用同一个浴桶,并没有换过,最后洗的那桶水里,木桶上还站着皂角的味道。
小时候的王铮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爱玩儿,爱闹。可也真真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知道爱美。
知道头上插着簪子,知道穿滚着秀线的衣袍,春日里觉得哪儿的花都香。秋日里黄金的稻草,都可以编成好看的帽檐儿。
如今,在现在的王铮身上是一丁点儿都看不到了,不爱香,不爱花,不爱美,过得比山间的汉子还糙。
甚至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到底多少年的苦楚,才能把人转变的,这样的彻底。连心性都一点儿都不留。
喜好什么的,无从得知,幼时所喜爱的,现在全然都不在眼前,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