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番恶战再起,关中陷入了混乱。无数人奔走相告,把这消息一步步传往南方。
由于汉中间隔在关中、益州之间,益州方向得到的消息不仅缓慢,而且往往参杂着各种猜测和传闻。
有说曹丞相集河北、中原大军五十万,已扣潼关而入,斩杀马超、韩遂;又有说马超与韩遂等人火并,又遭夏侯渊袭击,上万大兵马崩溃,他本人单骑奔入深山,不知所踪;最离谱的一个说法,说夏侯渊背叛曹公,联合韩遂所部共同起兵,意图割据关中,而马超忠于许昌,所以第一个被垫了刀头。
林林总总的消息有真有假。一时间,益州上下不知所措,更多稀奇古怪的流言随之纷起。而种种流言归结到最后,引出的结论往往是:曹公将至,非左将军,不足以守护益州。
这时候,身在巴西郡的雷远所部,却仿佛全不在意周边动荡,一心一意地巡行控制区域内的各地,安抚百姓、收拢因战事而亡散的流民。而庐江雷远本人明明是武将,却很少置身军营,倒是热衷履行地方官的职责;闲暇时,更流连徜徉在宕渠周边的山水之间。
许多百姓们都看到过他和部属们轻装芒鞋,手持竹杖登山观景的身影。吏民百姓们觉得只要看到这位年轻的将军如此悠闲,就代表近来不会再有战事,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慢慢地安定下来。连带着刘益州所属的巴西太守庞羲也渐渐放松心情,最近与雷远书信往来,谈些不着四六的闲话。
这一日雷远带着雷澄和李贞,攀登宕渠东北面华蓥山间一处山头。这山头贴近平原地带,山不高,但是景色甚美,山间谷地的走势平缓,行来不觉疲累,一行人绕着山头安步缓行,时有云雾沿着山坡沉下来,遮挡住湛蓝无垠的天空,在空气中弥散着湿润而清爽的气息。
华蓥山呈南北走向,绵延数百里,北端与大巴山相接,南面与宕渠水平行延伸,一直到垫江。这座大山群峰耸峙,山间遍布天坑、溶洞、暗河、莽林。巴西郡东部的宣汉县,就位于华蓥山以东,长期被蛮夷所占。
雷远一边走,一边问道:“含章,宣汉县那边的情形,可打探清楚了?”
这些日子郑晋行踪诡秘,常常不在雷远身边,因此哨探方面的各项工作,由李贞一人负责。李贞正摘了串野果来吃,听到雷远询问,他将野果往林间一抛,叹了口气。
“宣汉县那边,除了一座县城,全都是深山密林,巴、賨各部在其中盘踞多年,根深蒂固。我方的斥候不熟悉地形,更不了解当地的风俗,实在难以深入。前些日子,我让冯乐挑出几个能干的家奴,又在此前抓捕的賨人俘虏里挑选了几个较机灵的,诱以金珠财帛,派他们去宣汉打探……然则只返回了两个。”
“我记得你上次说,前后派了十个人出去。只回来两个?”
“正是。此地巴賨各部的情形,与五溪蛮不同。五溪蛮内部划分为无数种落,渠帅之间彼此还攻伐不休。但此地的巴、賨部落,上古时都是正经建过国的,比如宕渠城就是昔日賨国的国都。所以彼辈比较……”李贞想了想:“比较有序一些,对外人的警惕心也更强。”
雷远点了点头:“那回来的两个,报来什么情况?”
“他们也只晓得个大概。按照他们的说法,自从朴胡在宕渠城头被杀,汉昌那一片的蛮夷就陷入了混乱,又因为徐晃败退,曹军失势,没人能用强力手段加以压制。目前来看各个部落互相争执,彼此防备。”
李贞一边组织语言,一边道:“实力最强的,自然还是杜濩、袁约这两人,但他们近来有意迁徙部民到汉中,因而在本地的影响力有所动摇。然后还有朴胡的余部,现在分裂成三四支,另外还有些较小规模的部落。杜濩、袁约两人在宣汉各自保留了三千多丁壮,其余种落大概都在数百人,合计丁壮数目大概两万不到。如果杜濩、袁约煽动得力,还会陆续减少一些。”
雷远颔首道:“这数量真不少了。宕渠城周边我们能控制的丁壮,也不过两万人。何况彼等还与巴东郡、巴郡等地的蛮夷声息相通,万一有事,群起滋扰,不好对付。这上头,还是得让沙摩柯多费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