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瞒您说,我家就这三口人,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的。”吴老头道:“妮子长得好看,里正家那傻儿子就盯着她做媳妇,怪我没本事,护不住她,我们便商议了今日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找工做,在外面呆上几年也算躲了过去。”
吴悠不由得有些敬佩这家人的心性:“那你们没找到吗?”
“找到了,是镇上陈员外家,他家开了个瓷窑场,很是富裕,给钱也是丰厚,但他要这两个孩子签十年工,我们有些犹豫,想回来再商议一下。”曾老汉道。
“曾姑娘会画瓷吗?”吴悠问道。据她所知,盛隆的女工并不多,瓷器行业虽然也有,但主要是画瓷。
“不会啊,员外几人只是带我们看了瓷场,没提什么画瓷。”老汉摇头道。
“那你们最好再考虑考虑。”吴悠建议道。
“公子,如果您需要仆人,我们愿意追随您,一个子都不要,管饭就成。”曾妮道:“我的力气大,我弟弟记忆力很好,会摆弄木工,我爷爷早年去过很多地方,这苏州他也是很熟的。抱歉,林大叔,我们不是想抢您饭碗。”
“没事,我也只是将公子送到城外,公子说的那个风舒谷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林成憨厚笑道道。
“风舒谷…”曾老头眉头微皱道:“可是舒氏定居的那个风舒谷?”
吴悠道:“您可知道?”吴悠之前问了好几人都没人知晓,没想到在这里倒是遇上了。
“他们在二十几年前便已封山,我是有些印象。”曾老头道。“舒氏一族擅长奇门遁甲,他们的仙长可是一卦千金,我们村里的吊脚楼呈虎坐形,就是我与老村正去请来舒氏的仙长看的风水。如果他们没有迁离,路我还记得的。但是他们在谷外布了奇门遁甲,一般人是进不去的。”曾老头说。
“这无碍,您帮我带路便是。我有个朋友近期在苏州城内开了个酒馆,你们若是有意,我便帮你们引荐一下,价钱不会亏待你们的。”她这次前往苏州,一是去探望苏昂,乡试已过,他此时应当回到族中。其次便是金骄子的归元阁开到了苏州,她身为阁主之一,有责任去看一下,顺带看看当初托猿大带给他的种子是否种出来了。
曾老头爷孙三人顿时喜出望外:“多谢公子,我们一定将公子顺利带到。”
今日忙活了一天,众人便早早入睡,屋内万籁俱静,只余屋外寒风呼啸。
次日清晨,天才灰灰亮,曾老头爷孙三人便起床收拾行李,吴悠此时才明白曾妮说她力气大是什么意思,从砍柴打水做饭都是她一人完成,毫不费力。
“公子。”曾珐从外采购来干粮,向吴悠回禀道:“您昨日给了我三两银子,肉干花了一两五百文,烧饼花了两百文,还余下一两三百文,都在这里了。”
吴悠有些惊讶:“你可曾读过书?”
曾珐摇了摇头道:“没有的,只是我们村里有请夫子,我会去窗外旁听,他教的大多数字我看一遍就会写,春节我会帮有需要的村民写门帘,不知道好不好,就是图个喜气。偶尔秋收时分我也会帮村里人算算账。”
这姐弟俩倒是可塑之才,吴悠心里暗暗赞赏。
用完早餐,曾老头把吴悠给的钱拿去还给了村正,驴肉便宜卖给了村民,他们三人的行李不多,不一会就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了。
这是却见村正带了一行人走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陈管家,您看是不是曾家这三人?”村正低头哈腰道。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趾高气昂的看了曾家姐弟一眼,道:“就是他们,昨日在我们那签下卖身契,我家员外心善,放他们回来收拾一下行李,没想到今日倒是要跑路了!”
“就是,我说这曾老头怎么有能耐杀驴吃肉,原来是去诓骗了陈元外。”村正落井下石道。
其他村民围成一团,也是窃窃私语,却没人敢为曾老头一家说话。
“你说谎!”曾妮上前道:“我们昨日是说回家考虑,哪里卖身给你们,而且你们说的是招工,我们考虑清楚了,不到你们瓷窑场干活。”
陈管家冷冷一笑,手一扬,身后十余名彪形大汉走上前:“签了契,就是我们的人,吞了的东西还想吐出来,没那么容易,把他们带走。”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曾珐挣扎道。
“在丰都镇,陈员外就是王法!”陈管家道。
“住手。”随着一声清冽的冷哼声,陈管家只觉得脸颊边似有疾风吹过,一抹手心都是血,原来是一只袖箭从他顺着他脸颊擦过,钉在他身后的竹子里。陈管家吓得顿时倒退几步。
“谁…是什么人暗算我!”
吴悠慢慢走了出来,她举止优雅,带着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贵气,众人顿时都安静下来。“员外不过是种闲职,只要肯花银子,地主和商人都可以捐一个员外来做,连官职都没用的东西竟敢自称王法,简直可笑。”
陈管家没想到这山野里头竟出这样的人物,他强撑起身子道:“这身他们不卖也得卖,他们按了指印,要么赔钱,要么赔命。”
“你们把契约我看一下。”吴悠道。
陈管家不情不愿的将契约拿出来,曾妮上前取了过来给吴悠,吴悠见上面写了洋洋洒洒两页纸,第一页写着要遵守瓷场保密,第二页开始才是卖身契,其中有十分细小的一行字,写着拿了定金视为卖身,违反要付卖身钱的三倍。“这是你们按的手印?”
曾老头满脸愧疚道:“是我们按的,可是他们那时候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说要去参观瓷场,就要签这份保密契,我们也是想了解一下到底是去干什么活,才按的手指,我们一文钱都没拿他们的。”
吴悠将契约撕碎,洋洋洒洒散了一地。
“你!你好大的胆子!”陈总管颤抖着手指指着吴悠道:“你可知我们员外是谁的人?!”
“你倒是说说,是谁的人可以草菅人命?”吴悠不屑一顾道。
“我们此次是为官府烧制窑珍上贡的,再过不久便是皇太后生辰,明日县太爷会亲临窑场,我看你们怎么收场!”陈总管理直气壮道。
“你们好毒的心,竟要拿我一对孙儿去祭器!”曾老头有些见识,一听这话气得满脸通红。“这窑珍烧制无童男童女精魂不能成!”
现场众人一片哗然,原来是如此,这陈员外也太过心狠了!
“能进贡朝廷,是你们的荣幸!”陈总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