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长叹一声,说道:“不瞒诸位阁老,刚才牟指挥就他这些天来探听到的此案的消息禀报于朕。朕才觉得此案与八年前的盐城一案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很多可疑之处。是朕当年太年轻,做事过于草率,可能酿成了一桩冤案。”
三位阁老闻言,立即跪倒在地:“皇上何出此言,即便此案有误,也是臣等有错,皇上何错之有!”
弘治皇帝看着跪地的三位阁臣,赶紧说道:“诸位阁老快快平身,此案与诸位没有关系。是朕有错,既然有错,朕就要改正。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接下来,弘治皇帝把刚才牟斌禀报之事,复述了一遍。
听完弘治皇帝的讲述,众位阁老一时间都沉默了。如果锦衣卫的情报无误,盐城知县一案十之八九是桩冤案。可是此案是皇上钦定的大案,相关人犯该杀的杀了,该抄的也都抄了,此案已成为铁案,如今再翻出此案,说当年判错了,需要重审,皇上的威严如何维护?当年相关人犯的家属如何抚恤?
弘治年间的内阁三阁老,是除了正统年间的“三杨”内阁以外,明朝最强的内阁班子。当时素有“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之说。所以要讲谋略,还是李冬阳。
沉默一会,还是李冬阳最先说话了:“皇上,如果当年盐城余知县一案是桩冤案,那真正的罪犯是谁呢?此案的幕后主使又是谁呢?老臣认为,要找出谁是真正的罪犯,还是要看现在谁从此案中得利最大,谁才最有可能是真正的罪犯。谁最怕重查此案,谁最有可能是此案的幕后主使。”
弘治皇帝欣慰地点点头,说道:“李公所言有理,要说得利,淮安分司的岳炳谦得利最大,他从一个盐场的六品小官,几年功夫升到现在的四品同知。还有扬州陆家,从一个小盐商到现在的扬州十大盐商之一,他们两人得利最多。”
三位阁老同时说道:“皇上圣明!”
接着,李冬阳又说道:“既然怀疑是陆家与岳炳谦,而莒州粮船一案也他们两人相关,所以现在完全可以不翻盐城余知县走私食盐一案,就可以调查他们两人,只要查出他们有违法犯罪行为,同样可以治罪。这样既维护了皇上的圣威,又惩治了案犯,岂不是......”
听到这里,弘治皇帝连连摇头说道:“李公此言差矣。如此以来盐城余知县一案的十几个被冤杀之人如何昭雪?”
李冬阳听弘治皇帝如此,连忙跪倒说道:“老臣有罪!”
弘治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冬阳,叹息一声说道:“李公起来吧,朕知道李公是为朕着想。可是朕不能因此而让被冤之人一直蒙冤。”
这是刘健咳嗽一声说道:“皇上,老臣认为,两淮盐务错综复杂,牵扯到的地方及朝廷官员颇多,一有风吹草动,难免他们有所准备,在此情况下要想调查清楚恐怕颇有难度。盐城余知县走私食盐一案,已有数年之久,当年的证人大多已不在人世,诸多证物也已毁坏,案卷恐怕也残缺不全,要想重查此案困难重重。而且现在重查此案,势必会打草惊蛇。至于莒州粮船一案,既然淮安府衙已经结案,现在重查,也有打草惊蛇之举。现任两淮巡盐御史苏建耕已任职近一年,按例不久即将调任。故而,不如朝廷先派出得力官员,换掉现任两淮巡盐御史,在对方不防备的情况下,暗中调查,搜集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将他们逮捕归案,再由刑部审讯。盐城与莒州两案,一定能审得水落石出。”
李冬阳听到刘阁老此话,连忙恭声对皇上说道:“皇上老臣认为首辅此乃老成稳重之策,此法可行。”
谢迁起身说道:“老臣附议!”
弘治皇帝闻言,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欣然说道:“既然两位阁老都同意首辅之策,就依此策进行调查。至于两淮巡盐御史,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此时谢迁说道:“老臣保举户部观政周拂来,他是弘治九年丙辰科进士,在户部任职多年,此人心思缜密,疾恶如仇,定能胜任。”
弘治皇帝对周拂来有印象的,弘治本来是打算任命他为詹事府少詹事,以后留给太子使用的。此时谢迁举荐此人,弘治也不便当面反驳,毕竟此人的能力在哪里摆着。
是以他部其他两人:“两位阁老意见如何?”
刚才谢迁赞同他的计策,刘健自然投桃报李,也赞同谢迁的举荐,是以他首先说道:“老臣附议!”
李冬阳也马上说:“老臣附议!”
弘治心中想道,让他去地方历练一年也未尝不可,要是做出成绩,再提拔为少詹士也为时不晚,于是便头道:“好,那就任命周拂来去扬州担任两淮巡盐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