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赵国,紫阳关下。
云蓝骑与宝光军由正午午时,战至酉时。
纳兰台初时一边望向关下两军阵战,一边抚琴变换琴音。之后便闭目挥弹,不再去看。
玉指翻飞,舞动七弦。弦音轻若淡烟流水,急如骤雨狂风,浑似万马奔腾。改弦易调,行云流水。
紫云关下云蓝骑攻伐进退有度,丝毫不乱。
云中七子及紫阳关守将众人,皆知这‘澜台公子’在以琴音控阵,可如何连这紫阳关下的战阵也不用去看了?而云蓝骑的阵型变幻莫测,却较之前更为灵动飘逸。
司徒镜见天色已晚,示意浮戏双魔鸣金收兵。唤了一声身侧,仍在紧盯两军交战的宋文喆。
司徒镜面带笑意,独自步下高台。似是那刚喝完花酒,心满意足、乘兴而归的文人骚客。嘴里啧啧称道:
“
鼓角钲鸣声声稠,独幽一曲失轻柔。鱼龙曼衍多少恨,我在高台君城头。
宝光黯,神矢收。平分秋色二分愁。最是西风吹不断,笑道英雄不自由。
”
庙堂悬镜,司徒镜此首《鹧鸪天·鼓角钲鸣声声稠》为宋文喆所记。后收录于东朝诗集《朝花夕拾》之中。
紫阳关上,纳兰台玉指一挑一抹,琴音戛然而止。
只余独幽一声回响,似深谷而来。
叮————
“哈哈哈哈哈哈,妙哉!妙哉!”
纳拉台起身,于城头眺看紫阳关外。喟然长叹,秋风寂寥。非是秋风寂寥,而是知音偶得,人在敌国!
云中七子和城头守将方才好奇,但纳兰台抚琴控阵,他们岂能出声打断。此时便有几人,欲要出声相问。
云中七子其余六人皆看出小师妹云水凝正是情窦初开,心仪这‘澜台公子’。眼神忙止住旁人,示意云水凝,替他们出言相问。
云水凝倾城的容颜上挂有一丝绯红,莲步轻移上前,微微行武人之礼。
云中七子并非纳兰台手下,且不在军中任职,故不适行上下之礼,武人之礼则最为适宜。因这‘澜台公子’纳兰台,实是一名炼气之士。
云水凝声音轻柔好听。
“青云山,云中七子,云水凝。见过‘澜台公子’。敢问公子方才以音控阵,如何能闭目不乱?我等众人,皆以为奇。”
纳兰台眸中月泓胜秋水,云鬓垂绺笼烟眉。儒美的俊容上漾起一丝笑意,背后月华如练,缠缚于他的身上,凭添了几分凉薄之息。
“我闻司徒镜鼓钲之音,观其行军布阵,再以鼓钲十二吕律推之,自知其中变化。料想司徒镜也应如是,以七弦十二音断我兵阵变化。”
纳兰台看云水凝及众人一头雾水,云水凝姿容冷艳,此时愣在那里却显懵懂有趣。故而为其解道:
“鼓钲十二吕律,阴为吕,阳为律。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六阴。黄钟、大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为六阳。司徒镜便以这六阴六阳十二音号令宝光军。”
纳兰台继而一指案上独幽道:
“七弦十二音。外合五音,宫、商、角、徵、羽。内合五行,金、木、水、火、土。配以,文武二弦,是为十二音。我的《神矢破阵曲》便是以七弦十二音,驱策云蓝骑。
音律一道,虽是小道。却有千变万化,不可尽数。最适于阴书、阵令。”
纳兰台说到此处,不由自嘲,笑了起来。
“哈哈哈,尔等休看我今日阖目抚琴颇为潇洒。明日若他司徒镜吕律有变,我怕还是要再观上一观的。”
云水凝及众人此时方才大悟,此二人皆是精通音律之人。非但能以音御阵,更能闻对方之音而明其意,且应对自如。此二人果无愧于世所罕见的兵家之名,着实了得。
纳兰台自嘲般道破玄机,云水凝只觉他并非如传闻般清冷孤傲,不通人情。反倒令人觉得稚气未脱,天真率性。
云水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美如春梅绽雪,倾国倾城。
云中七子其余六人及城头守将,无论通不通音律、懂不懂个中玄机,都互相附和大笑起来。
你不笑,即是不懂。澜台公子、赵国大都督说了这许多,你还不懂?你不是愚笨蠢物你是什么?
云水凝粉面含羞,柔声问道:
“那公子方才兴叹又是为何?”
纳兰台心中自有无限事,却又不便与众人分说。只是步回案前,手抚琴台笑叹道:
“天下十大名琴之独幽,淡烟流水,清韵独幽。此首《神矢破阵曲》以独幽奏来虽无不可,却失轻柔。琴曲不对,琴曲不对啊!”
纳兰台云纱紫袖,月下独步。阖目立于城头,一手于后,一手探入空中。白皙修长的玉指,随风缓缓律动,似在嬉弄指边流过的夜风。
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
次日,紫阳关下。
司徒镜差人送来曲谱,《宝光轮蛇谱》。纳兰台回赠《神矢破阵曲》。
其后,二人各展所学,相斗数日。胜负难分,不胜不败。
后,《东朝风云志》中曾有一对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