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周先生也听出了言下之意，总算是又能挤出来几分虚假笑意。</p>
“那也好，就先看看账目吧。”</p>
不久之后，县衙。</p>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手下人抱着一个木盒过来递给霍怀，霍怀转手把盒子放在周先生身边：“这是账册，请周先生过目。”</p>
周先生把盒子打开，里边满满的都是金锭，估摸着少说也有个二百两左右。</p>
他们这些做谋臣的，又不是如慕容言烈那样身份极高，所以平日里也没什么收入。</p>
这二百两黄金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小数目，所以周先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p>
他笑了笑道：“来人，把账册先收起来，等我晚上回去之后再仔细看。”</p>
气氛这一缓和下来，屋子里便多了谈笑之声，好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似的一般热络。</p>
一边吃酒一边闲聊，瞬间就拉进了彼此之间的关系。</p>
喝着喝着，话题就到了粮仓，周先生脸色已经微微发红，显然 是喝的美了。</p>
他笑着说道：“霍将军做事这般沉稳，粮仓那边料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一会儿随便去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回去也好对主公交差。”</p>
霍怀连忙表态，意思是粮仓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p>
可这话谁信？</p>
粮仓没有问题，那一盒黄金是怎么来的？</p>
他们驻守在这样一个小县城，又没有什么其他财路，不卖粮食指望什么？</p>
这和大楚的那些官员并无区别，只是他们比大楚官员更加肆无忌惮。</p>
因为这粮仓是抢来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抢来的东西，账目对不上，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账目，也查无可查。</p>
这几个月来，霍怀联络本地商人，将粮食</p>
倒手出去，如今这乱世，没有什么是比粮食更好卖的。</p>
两个人聊的越来越投机，这周先生说话也就越来越放肆。</p>
“霍将军真的是两袖清风啊。”</p>
周先生叹道：“我一路从大兴城过来，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如霍将军这样的克忠职守的人，真的太少了。”</p>
他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切不可外传。”</p>
霍怀连忙道：“周先生放心，话出你口入我耳，就再也不会有旁的去处。”</p>
周先生道：“我过礼县的时候，你知道驻守礼县的陈将军是怎么做的？”</p>
他哼了一声，这一声，极为复杂，有愤怒，也有嫉妒。</p>
“前阵子他率军返回大营，向主公禀告，说是有万余闯军余孽攻打了礼县，陈将军说他兵少，只好撤出县城，运回来一百多车粮食，其余的都被他一把火烧了，他说就算是烧了也不留给闯贼，主公还对他大为赞赏，还给他不少嘉奖，可我路过礼县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p>
周先生声音更低了些：“有闯贼余孽是真的，可是粮食他根本就没有烧，而是卖给了闯贼。”</p>
霍怀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还有这种事？”</p>
周先生道：“闯贼余孽虽然没有多少兵力，一万多人罢了，可他们有钱啊，他们所过之处，剐地一样，手里的钱还能少了？可他们没粮，没粮就走不远，他们的闯王李兄虎已经跑了，他们也想跑，可是没粮怎么跑？”</p>
“所以他们本来要去攻打礼县夺粮仓，但陈将军不想打，就和闯贼余孽谈条件，闯贼大概也觉得，打起来两败俱伤，所以就答应了，放陈将军撤走，他们出了不少银子，换了那座粮仓。”</p>
周先生笑了笑：“可是那些闯贼都是泥腿子，哪里想到被陈将军算计了，礼县粮仓里的粮食，大部分都已经被陈将军给卖了，没剩下多少，他们花了大笔的银子，却没买来多少粮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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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前凑了凑：“你可知道，陈将军这一笔，就骗了闯贼多少银两？”</p>
霍怀摇头：“不知。”</p>
周先生伸出一根手指。</p>
霍怀：“一万两？”</p>
周先生瞥了他一眼：“一百万两！”</p>
霍怀叹道：“那些闯贼有钱啊，他们之前攻下来丁阳县，那是料王封地，据说搜刮走了不下数百万两的金银财宝。”</p>
他看向周先生：“如果先生有一百万两的话，那先生会怎么安排？”</p>
周先生叹道：“我若有一百万两的话，我就找个地方隐居去了，何必赌命？”</p>
霍怀眼神闪烁了一下。</p>
周先生叹道：“可惜了......若是我也有一座粮仓的话，我就把这粮仓换一百万两银子。”</p>
霍怀听到这句话，眼睛眯了起来。</p>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忽然笑了笑：“周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的？”</p>
周先生一怔。</p>
霍怀又问：“周先生若是从礼县过来，礼县那边已经被闯贼占据，周先生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p>
他放下酒杯：“让我猜猜看......”</p>
他朝着手下人招了招手：“把刀给我。”</p>
亲兵连忙上前，把刀递给霍怀。</p>
霍怀摆手：“其他人都出去吧，我和周先生好好聊聊。”</p>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里就剩下了周先生和霍怀两个人。</p>
霍怀把刀拿起来：“真的周先生已经死在礼县了吧，你是闯贼的人？”</p>